生命中壯闊的海

近日接到了奶奶的電話，說想讓我們回家吃頓飯，恍惚間才發現很久沒有聽到過這顫巍巍的聲音了。我在腦海中拼命搜尋，奶奶的輪廓漸漸浮現出來。

在我心中，奶奶總是與“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每當我提及“海”，那寬廣無垠的藍色畫面就會與她慈祥的面容交織在一起，仿佛她就是那波瀾壯闊的海，包容萬物，深邃而溫暖。她愛笑，幾乎從不會發火。小時候，爸媽外出務工，是奶奶把我帶大的。那時我生性調皮，奶奶喊西我偏要往東，現在想來，興許是為了那點兒莫名的尊嚴吧。

記得小時候奶奶家門口有條水溝，我時不時地跳下水溝，撈魚、撿田螺。每次奶奶都會急得滿頭大汗，“你快上來，危險！”我優哉游哉地把田螺一個一個往兜里塞，撿夠了，才扭著腳，一點一點往上爬。撿了田螺，還學著大人的模樣有板有眼地把田螺混著醬料倒入鍋中，翻炒幾下，便草草出鍋。奶奶想來攔我，卻一次也沒成功過，因為她跑到廚房時我早已笑嘻嘻地把冒熱氣的田螺端上了桌。

我漸漸長大了，要上小學一年級了。學校其實離奶奶家很近，但每次上學，她總會悄悄跟在我后面。小學放學早，我一回家就會變身成奶奶的“小跟班”，跟她講學校發生的事，或是給她看我的獎狀，告訴她哪個老師又表揚了我。奶奶大字不識幾個，但每回都笑瞇瞇地聽我說完，給我發一顆糖，或是說一句“真棒”！那段時光真是美好，連盛夏的暑意和寒冬的寒氣都被愛意沖得無影無蹤。

再后來，爸媽回來了，我理所當然地被接了過去。有一次，我因一件小事被爸媽打了一頓，奶奶剛好也在場。她見狀一把扯過我，說要帶我回去。爸爸上前一步，把我拉了過來。我恍惚間轉頭，在淚眼蒙眬間看見她迷茫地站在路上，佝僂著身軀。

我想她是想搶回我的。

我喊：“奶奶，你回去吧！”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的淚水，不想讓她為我傷心。

她沒聽清我在說什么，風大。我又大喊了幾句，她才轉過了身。

后來我在家中一直生悶氣，以至于忘記了從奶奶家到我家要走整整一小時的山路，忘記了她是個老人，并且孤身一人，以至于我現在一直在懊悔，如果當時自己不讓她回去，說奶奶你別走，或許她就不會被樹枝劃破胳膊，就不會一個人跌倒在沒有月光的山路上。

再后來，我長大了，要去外面讀書了。出發那天，奶奶來送我。天陰沉著，我怕要下雨，更怕奶奶看到我的背影會暗自哭泣，便揮手讓她先回去，可她倔強地不走。風更大了，暴雨傾瀉而下。我急了，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揮著手讓她快走。風把我的聲音撕扯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拋向空中。奶奶好像想聽清我在說什么，把身子往前探著，被風吹得一陣踉蹌。

車正好轉了個彎，我再也看不見她。終是離開了那個聒噪的夏天，那段浸滿喜怒哀樂的童年。

自小，奶奶就很喜歡對我講海的故事，她雖然不是海，卻給了我對海的憧憬。她總說：“這一輩子，都要保持一顆如大海般的心，就算有人在背后冷言冷語，也仍要回報以燦爛的微笑。”

每次假期，我總要回到故鄉，在奶奶慈愛的目光中，我方能找到內心的寧靜，回到當初那充滿煙火氣的小時候。

奶奶，感謝您，一直做我的“大海”，撫慰著我的童年。

‖湖南省漣源市長郡藍田中學

[吉吉工作室]

奶奶像大海里的一滴水那樣平凡，卻給了“我”“海”一樣磅礴和包容的感覺，她對“我”的愛，是由一件件小事堆積而成的：小時候，她無私地包容著“我”的調皮搗蛋，毫不吝惜在“我”需要時給予最溫暖的關懷和最貼心的安慰，因為這陪伴，日子每天都像嘴邊融化的糖果一般甜；長大后，她在“我”每次出發時都來送行，全然不顧樹枝劃破了胳膊，回去的路上夜已深沉。命運對她并不慷慨，她卻回報以燦爛的微笑，甚至影響到了周邊的人。唐代詩人杜牧在《歸家》中寫道：“稚子牽衣問，歸來何太遲？共誰爭歲月，贏得鬢邊絲。”讀來禁不住讓人動容。或許，這便是人類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所在。無論何時何處，親人暖暖的包容、默默的給予總會化解我們的壓力，排解生活的愁煩。無論你走到哪里，處在生活的順境或逆境，心都是踏實而篤定的，因為，陪伴在我們身邊的是海一樣綿綿無盡的親情。

【適用文題】有一種愛；感動盈懷歲月暖；我和你…… （王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