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位哲學家,只是很多時候我們沒有讀懂他。我喜歡王安憶的文字,以淡淡的語氣將平凡小事娓娓道來,如話家常,卻能夠在字里行間解密生活、生命的真諦,讀來讓人不禁“微笑,默嘆,以為妙絕”。 她的散文《放松和力度》以小見大,具有哲思之美。
起筆,作者以兩個“最”字寫學琴時的挫敗“實在有點可悲”,眼見得分明是一“立”字,讀者心里卻莫名想到“塌”字,“立”不起來的豈止是大提琴的聲音?作者將失敗歸因于先天不足,“我怨自己的身體太弱,力氣太小”,似乎人力不可改變,而老師卻一針見血地指出根本原因在于“不放松”,言外之意,是心理,是悟性,而絕非外因。
老師講分解動作極為細致,以“蓄聚”開始,接連四個“傳到”,以“落”字為終。而在當年的作者看來,“放松”似乎是一門玄學,無法參悟。“這放松的感覺很不好找。”“來無影,去無蹤,真正成了仙蹤。”困惑之中不乏幽默,我們似乎看到了作者嘴角的一抹苦笑。“看來,這把琴命定不屬于我。”手里的琴放下來,心里呢?細想,我們每個人不都是這樣嗎?帶著某些未解之謎前行,或者說一生都在探尋某些答案。
作者放下琴,拿起了筆,而當年關于“不放松”的未解之謎在寫作的幾年間依然懸之心頭,“我漸漸發現,這個拉琴的道理似乎可以運用到創作上”。細膩而敏銳的思考者,總是能夠在深度思考中把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打通,找到底層邏輯。作為寫實派,作者以細膩的工筆手法描寫了創作如拉琴的細節,“皺緊眉頭,瞪大眼睛,牢牢地看定生活”,“皺緊”“瞪大”“看定”,連用三個動詞,形象生動地描摹了“刻意追求”的情態,這一刻,作者仿佛看見了當年努力尋找“放松”感覺的自己。
“只是像一個常人似的認真地、放松地、熱情地生活。”“你應該變成一條魚,游入水中,自由自在就能獲得整個大海。”世事不都是如此嗎?以自然、自由的狀態融入其中,只管去做,不要緊盯著結果,這樣,經年累月,終會水到渠成,收獲一樹花開的燦爛。
王安憶道出了多少人的人生感悟啊,年輕時半懂不懂的一些話,在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后的某一天,忽然從心底的某個角落悄然走出來,漸漸清晰,就如同輕風吹過,拂去落塵,露出青青的石板,那是生活留下的碑刻。此刻,你想起了什么呢?跨越時間空間,你,我,王安憶,我們在文字中相遇;在追尋中,過去成了現在,又望向未來,引領我們駛向更遠處。
“我自以為學琴的時候沒有得到的良好感受,寫小說時悟到了一點,盡管還是影影綽綽,飄忽不定,仙蹤難覓。不過,我決心修行下去了。”作者已經領悟,卻只說“悟到了一點”,“還是影影綽綽,飄忽不定,仙蹤難覓”,不斷探尋,同時,也對生活這部“大書”充滿敬畏。
“越是刻意地去追求,越是達不到。”多么耐人尋味的人生感悟,細想,生活不也是一把琴嗎?放松、淡定的心態才能夠幫助我們從容地應對生活中的變化和挑戰。
莫道生活凡事小,碧海深處有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