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覺得,在眾多詩人中,蘇軾是一位旅行家,而我也愛旅行。
讀蘇軾,知他這一生戲劇般顛沛流離——少年得意,中年仕途不順,在失意中蛻變,在苦難的盡頭解悟光陰,成為一代詞圣、后世盛傳的文學家。
他從家鄉眉州,隨父親、弟弟一同進京趕考,聲名鵲起。“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看盡都城風華后,他隨即出仕杭州。杭州那時尚非勝地,蘇軾為西湖疏通淤泥,修整水土,建堤壩,興水利,讓杭州變為“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名城。這是他人生的第三站,也是仕途的第一站。他在這里寫下千古名句,美景相伴,詩情畫意,為人生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我知他少年時鮮衣怒馬,文采斐然;更佩服他才干卓絕,為民謀求福祉。
曲終人散,光陰似箭。安定的時光不得長久,新舊黨爭再起風云。皇權更迭中,讓蘇軾這種既不屬于舊黨又被新黨排斥的官員離朝堂越來越遠。黃州惠州儋州,他被一路貶遷,唯有詩文見證了他一次次與苦難的和解。
我愛讀蘇軾的詩詞。豪放或婉約,壯志或柔情,皆是蘇軾。“烏臺詩案”后,蘇軾官場失意至極,歷經親人與愛人的生離死別。他想成為輔佐皇帝的賢臣而不可得,自黃州一站起,蘇軾就成為了蘇東坡。所幸滿腹經綸還能造福一方百姓,他不再執著于“看盡長安”的豪情,而是活在當下,活成百姓。似乎無論命運如何待他,被貶至何處,他都能享受人生這場旅行。他沒有目的地,四海皆可作為歸屬。在惠州可“日啖荔枝三百顆”,在密州可“老夫聊發少年狂”,他會在晚上偷偷爬城墻和民眾吃美食,會像醉漢一般醉臥江邊一夜不歸。他振臂高歌,從容,瀟灑,曠達,而我吟誦起那些詩作,似乎也有些明白他為何感嘆“也無風雨也無晴”。
踏歌行四海,煙雨任平生。
我也渴望在詩文之外,千年之后,追隨蘇軾的足跡,在旅途中找尋那些我想找尋的答案。于是,我循著他詩文中的足跡,踏在不知道千年前他是否踏過的土地上尋覓。在各地,有他的紀念館;在課本上,有他的詩詞;在舌尖上,有他發明的美食。我有時想,蘇軾曾說山間明月、耳邊清風是自然賦予的無盡寶藏,而我此時看到的這一輪明月是否就是蘇軾看過的呢?他一生羈旅沉浮,而我的旅途才剛剛啟程。明月有光人有情,任我江海寄余生。我未必能做到云間寫詩,田間作賦,但也可踏歌四海,學一份樂觀從容,醉臥芳草,食味清歡。
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江蘇省常州市第二十四中學天寧分校‖指導教師:周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