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路上的人（外二首）

季節深陷于蔚藍的大海

魚群穿過孩子的笑聲

你所看到的，春日里盛放的花

是雨水嫁接在泥土上的笑

循著一把老舊吉他彈奏的音律

我努力繞開生活

繞開厭倦、頹唐和深夜里疲乏的清醒

做一個停在路上的人

為匆忙的行人撣去肩頭的露水

聽夏夜溫柔的蟬鳴在地上喧鬧

不用趕路，也

不用向世界索求什么

我來看你

（一）

九月，我來看你了

漫山的藍色野菊開得正盛

這里應該剛落過一場雨

秋草盈盈，對面的山丘上

一群羊陪著一個老人度日

云再低一些，它們就連在一起了

那里一定也曾是你的江山

那時你年少，一群羊陪著你長大

你也一定對著群山有過諸多幻想

包括我的樣子

我來看你

走了好遠的路，爬了很高的山

這里的每一座山上都埋著先輩親人的尸骨

我替你看了他們，才來看你

我來看你

一年一次

我在云層下，你在泥土里

你的墳頭草木繁盛

我的頭頂流云干凈

像是被上天眷顧，這個午后沒有山雨

坐下來，陪你看山看水看云

看這一片困囿你一生的山川

如果這時你就在我身旁，多好

（二）

你愛自由，也做了一輩子籠中囚鳥

直到我變成一只風箏

你才會偶爾想到遠方

“遠方有什么？”

你曾經這樣問我

現在，我來回答你

有高樓，沒有星空

有街市，沒有問候

有笑聲，沒有歡樂

我時常想你，也時常被喧囂的孤獨填滿

就像現在這樣

當我伸出手撫摸你最后的歸宿

空曠的寂靜蓋過悲戚的哭聲

很多年以后

我也會歸于這里某一座山嶺

那時你已經是山澗新生的大樹

允許我，投身于你的樹陰之下

做回被你疼愛的孩子

失眠帖

失眠的時候

找不到一片完整的月光依靠

無法大聲朗誦一首躺在紙上的半截詩

刮了一整天的風此刻也寂寂無聲

這個城市都睡了

只有我和漫天而來的雨絲

彼此依偎，聽著對方的心跳

楊阿敏，1997年生于寧夏海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