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茱萸,幾乎沒有不知道的,因為王維的那首詩《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太深入人心了,“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茱萸,又名“越椒”“艾子”,是一種常綠帶香的植物,具有殺蟲消毒、逐寒祛風的功能。木本茱萸有吳茱萸、山茱萸和食茱萸之分,都是著名的中藥。按古人的習慣,在九月初九重陽節那天爬山登高,臂上佩戴插著茱萸的布袋(古時稱作“茱萸囊”),以示對親朋好友的懷念。

許多朋友經常問我,王維詩中的茱萸到底是吳茱萸還是山茱萸?
關于茱萸,我想說,因為古人用字簡約,或是當時世人對此有約定俗成的共知所指,所以詩詞及文獻之中只用“茱萸”二字。但是,在現代ghZyRs8ofQcrElDe6+1oyw==植物學中,茱萸有吳茱萸、山茱萸和食茱萸之分。那么,古人到底說的是哪一種茱萸呢?
那就讓我們來梳理一下。吳茱萸為蕓香科吳茱萸屬,葉羽狀復葉對生,長橢圓形或卵狀橢圓形;而山茱萸為山茱萸科山茱萸屬,葉對生,卵狀橢圓形或卵形,稀卵狀披針形。二者雖均為落葉小喬木或灌木,科屬、形態、氣味差別卻很大。至于食茱萸,有些地區不常見,而且食茱萸和吳茱萸、山茱萸所屬也不一樣,為花椒屬的植物,本文不展開說明。
吳茱萸簡稱“吳萸”,是我國古老的傳統中藥,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五十二病方》中就有用其治病的記載。吳茱萸一般分布于秦嶺以南各地,但海南未見有自然分布,曾有人引去栽培,均生長不良。吳茱萸的果實是紫紅色的,5顆圍成一圈,表面粗糙,有凸起的斑點,像一個個縮小了許多的小橘子,又像一個個微型的小南瓜。果實的外皮破了之后,會露出黑黢黢的種子,種子氣味芳香濃烈、沁人心脾。而山茱萸的果實呈棗紅色,有點兒像枸杞。因為非蕓香科植物,它沒有那種濃烈的芳香氣味,很好辨別。

在古代,人們過重陽節插的其實是吳茱萸。那么,古人為什么要插吳茱萸呢?
西晉吳郡陽羨(今江蘇宜興)出了一位著名的政治人物叫周處(就是那位“除三害”的猛少年,目前南京尚有他的府邸遺址),他曾經著有一部記述地方民俗的《風土記》。雖然此書和《神農本草經》一樣不幸散佚,但靠著后人的輯本,它至今仍然是中國民俗史研究的基本參考文獻之一。就是這部書明確記載著:“俗尚九月九日謂上九,茱萸氣烈,熟色赤,可折其房以插頭,云辟惡氣而御初寒。”由此可見,重陽節所佩之茱萸是有強烈氣味的吳茱萸,而不可能是沒有氣味的山茱萸,也不大可能是枝條上滿是刺、容易扎人的食茱萸(椿葉花椒)。
另外,因為重陽節的月數和日數都是九,而九在陰陽學說里是“至陽之數”,所以從漢代開始,古人受陰陽學說的影響,認為九月初九陽氣太盛而導致陰陽失調,是兇日,需要辟邪。這正是推動重陽節佩戴茱萸的節俗發展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與驅邪相關的民間傳說的源頭之一。君不聞民間有將吳茱萸呼為“辟邪翁”的嗎?
重陽佩茱萸的風俗在南北朝至唐代最為盛行,在宋元之后日漸少見,時至今日,幾乎已成絕跡。其中變化的因由,大概要從重陽節節俗重心的潛移默化轉變中去理解。在早期民眾的生活中,重陽節節俗強調的是避邪消災,但是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改善,祛邪避禍早已不是人們更關注的問題,代之以對未來生活的更多期盼。所以,“延壽客”(菊花)的地位最終蓋過了“避邪翁”(吳茱萸)。


唐代詩人儲光羲是王維的好友,他有一首題為《登戲馬臺作》的登臨懷古之作,寫的是南朝宋武帝劉裕在項羽曾經戲馬的彭城(今徐州)戲馬臺上大宴群臣,把茱萸當作犒賞全軍的獎品的趣事。
此詩從劉裕稱帝前攻城拔寨落筆,寫他平滅南燕以后聲威大震,天下豪杰紛紛依附,隨他南征北戰、建功立業。詩中有一句為“天門神武樹元勛,九日茱萸饗六軍”,以“樹元勛”概括出劉裕的討伐之功,以“饗六軍”引導出他宴請群僚于戲馬臺的情景,把英雄風云際會后君臣同樂的場景借特殊的道具——茱萸寫得酣暢淋漓!
設想如果沒有這首詩,我們怎么知道歷史上還有這么一位君主,在勝利的宴會上向將帥和士兵們贈送茱萸以示慶賀呢?
(責任編輯:白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