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語境下的水墨藝術

摘 要：當代水墨藝術是在傳統中國畫深厚底蘊中孕育而出的新生命。它追尋一種新的、現代的水墨表達方式，其蘊含的藝術價值與精神內涵也引領著水墨藝術走向更加多元、開放、創新的道路。回溯20世紀90年代初期，當代水墨或許被視為一種形式獨特、略顯邊緣的藝術探索。然而時至今日，從抽象的詩意意境，到表現主義的強烈精神情感；從材料的創新探索，到觀念的深刻挖掘，當代水墨以其形式的多元與包容性展現出無窮的魅力與生機。在未來世界藝術發展的浪潮中，我們依舊需要對水墨這一概念和語言進行符合我們時代特色與精神的詮釋與構建。傳遞中華民族的聲音、思想與情感，展現東方美學與水墨藝術的當代性與國際性。

關鍵詞：當代水墨；情感表達；時代精神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4）27-000-03

數千載的歷史長河在中華文明的血脈里熔鑄了深邃、復雜而又細膩的情感，傳統的水墨藝術作為一種充滿中華民族氣質的獨特藝術形式，以其獨特的韻味和藝術表現力貫徹著藝術家的審美情感和崇高理想，筆墨之間交相呼應、虛實相生的美感與意境和中國人骨子里那份沉靜、內斂和向往自由的情感相契合，成為古代文人精神和理想的載體，承載著過盡千帆后的人間百態與無盡的悲歡離合。

一、當代水墨的變革背景

20世紀初，西方的文化藝術觀念如浪潮般沖破了中國傳統思想文化的壁壘，這場變革使得水墨藝術的中國性和本土性特質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解構與重塑，傳統文化在新的社會語境下產生了巨大的裂變。隨著前期的各種探索及反思，西方文藝思潮和創作觀念與中國的傳統文化思想產生了碰撞，從而引起社會各界的不同反響，催生了文藝思潮的高漲。與此同時，思想的大融合引起激烈的爭議與探討，質疑與批判也是不可避免的。中國繪畫藝術領域也歷經了一系列的深刻反思、創傷和重新建構，呈現出復雜而又多元化的藝術狀態。

當代水墨藝術觀念在西方繪畫藝術語言和科技發展的沖擊下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革，時代浪潮的沖擊和現代意識的覺醒裹挾著新時代的藝術語言不斷前進，傳統水墨藝術的藝術語境、文化觀念以及視覺圖示都發生了轉變。水墨藝術開始變得抽象，開始有了不同的評價標準，當過去的傳統橫亙在當代水墨藝術的面前，人們難以取舍，傳統的水墨藝術不再被奉為圭臬，“圣訓”一般的傳統水墨技巧也變為一部分人眼中的空中樓閣。同時，傳統水墨藝術的表達方式已經無法回應很多藝術家對于精神上的探索以及情感表達上的訴求，他們開始探索如何對原有的形式語言進行革新以解決水墨藝術在現代語境下的表現性問題，力求在作品中深刻揭示其精神內核與藝術價值。

二、當代水墨的形式語言探索

在如今這個日新月異的現實情境中，水墨的概念已然掙脫了其原有的“中國特質”與“媒介特質”的狹小框架，它不再拘泥于傳統定義中的單一角色，多元文化與藝術潮流交織共融的時代使得水墨藝術形式和語言的獲取與運用變得前所未有的便捷。當代水墨藝術家打破了傳統水墨藝術媒介的束縛，嘗試在傳統水墨畫的材料和工具中加入其他藝術形式的各種混合媒介，將水墨藝術與其他藝術樣式相融合，試圖在傳統水墨的基礎上進行肌理質感、材料媒介、視覺傳達以及情感表現等方面的革新，主張藝術家將個人的審美理想和主觀的情緒感受更加自由地創作和表達出來，并在西方現代哲學思潮的影響下開始對傳統的水墨藝術的觀念和審美情趣進行審視和反思。

一邊利用新的視角去探索水墨藝術的新思路，一邊挖掘潛伏在內心深處的思想情感和精神理念。一邊對當下社會文化價值觀和大眾審美觀念進行研究思考與嘗試，為水墨藝術的當代創新增添新的可能性，一邊將水墨藝術所特有的藝術表現力與不同媒介技法相交融，在有限的畫面中傳達無限的精神、情感與民族文化內涵。然而，內容空洞、情感表達單一且陷入模式化窠臼的作品是缺乏使人共情的藝術魅力與深度的，如何在借鑒西方文化與藝術的形式語言時避免成為只會模仿的空洞軀殼和堆砌符號的“傀儡”，以客觀理性的態度在水墨創作中引入西方藝術觀念并在藝術實踐中積極融合，保持獨立的文化精神和藝術個性，正確地去思考中國傳統的水墨藝術和蘊藏在水墨藝術中的中華文化與民族精神，成為藝術家所面臨的時代課題。

三、當代水墨的情感性及精神性表達

當代水墨藝術的外在形式是由各種媒介材質的運用或是整體視覺圖示的精心構建共同織就的，但其內在的形式如同一面鏡子一般映照了整個民族的精神氣質與思想內涵。要想讓水墨藝術在現代社會中煥發新的生機，就需要將人的情感表達以及深層次的精神內涵置于創作的核心位置。周思聰曾說道：“歷經不厭其煩的運動、批判，使我們許多人喪失了自信，不敢相信自己的感情，不敢相信自己的理解思索，不敢表現自我。”在談及現實主義水墨作品時理查德·懷恩曾說過：“人性的作品觸及觀眾的能力是其他作品無法比擬的，這樣的發聲與吶喊才是有意義且直擊靈魂的。[1]”當代水墨藝術的表達更加延伸了藝術家主觀情緒、精神思想以及心靈意志的傳遞，表現當下的生活體驗和精神狀態；水墨的交融與變化營造了畫面的情緒與意蘊，水墨的游離與朦朧的情感以其最本質的狀態交合，自然而又真實。從現實中常人肉眼不可見的微妙間隙，帶著像水晶玻璃一般冷靜、清澈而又凌厲的洞察，從隨處可見的物象中窺探出不可言傳的情愫。宗白華曾說：“人類這種最高的精神活動，藝術境界與哲理境界，是誕生于一個最自由最充沛的身心的自我。[2]”憑借自身的藝術感受對描繪對象進行提煉，用各種抽象化或幾何化等藝術手段去組建象征著心靈與生命的獨特空間，水墨語言借由藝術家之手展現出強烈的表現性和直覺性，豐富的視覺傳達與情感傳遞無時無刻不投射著藝術家的意志，水墨不只是單純的媒介和形式，更是其精神內核和靈魂深處的吶喊。而以此自我創作的作品不正是“活躍的、至動而有韻律的心靈”的象征么。

觀念性的深度介入也為水墨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與創造力，使其得以以一種更加多元、開放的方式創造性地表達出水墨精神，同時這種廣闊性和包容性又使其與傳統水墨藝術保持著聯系，水墨藝術的繪畫邏輯體系也開始逐漸產生與時代脈搏緊密相連的當代性意義。與受中國傳統儒釋道精神影響的傳統水墨藝術不同，當代水墨藝術家試圖運用水墨的藝術形式去闡釋那些潛藏于文化深處的隱喻和深邃的哲學命題，將水墨藝術引入一個更為廣闊的場景中。通過水墨藝術獨特的視角和敏銳的洞察力展現出深刻的思想和哲學，用看似晦澀有限實則浩瀚無限的水墨藝術巧妙地編織對語言符號的微妙解構，以及對荒誕、存在與時間等哲學命題的探索與思考，引起觀者的思考與共鳴和對種種社會現象與各種矛盾沖突的啟示與反思。徘徊于回憶的溫床與出走的勇氣之間，不斷地思考，在理想與欲望的交織中重新審視自我。在淡漠的生活中重新感受生活的節奏與脈搏，喚醒個體精神世界的現代性、時間性和永恒性。

四、當代水墨在全球語境下的傳承與發展

水墨不是一種單純的媒介或畫種的范疇，而是在世界文化的舞臺上代表著中國深厚的文化底蘊與獨特的藝術哲思，是流淌在華夏血脈中的文化瑰寶與鮮明獨特的符號象征。要讓水墨藝術的內在氣息與不斷更新迭代的時代精神相契合，我們需深入探索并精準把握幾個核心融合點：文脈傳承與藝術創新的交匯、民族特色與世界視野的融合，以及個性表達與社會共鳴的聯結。以宏大的視野關注著這個時代的每一個角落，從全人類的宏觀敘事到微小生命的細膩描繪，對生命狀態與精神追求的凝視與洞察。

當代水墨也并非只是一個純粹時間上的概念，而是具有特定的藝術態度、藝術觀念以及精神內涵，是在傳統的藝術創作秩序中尋求新的更為廣闊的意義。當代水墨藝術既攜帶有中國傳統文化的基因，又有著面向未來的全球化視野，傳統“活著”才談得上承續，水墨藝術是一個遼闊而具有深度的中心，我們要做的是聚合而不是分裂，是真正意義上對傳統水墨藝術的傳承或發揚的重構與再造，通過圖像的隱喻、符號的組織建立起抽象的與具象的深層次文化聯系，這就意味著一種對傳統水墨斷裂性和逆向性的繼承。媒介材料以及視覺形式的邊界的拓寬并不意味著當代水墨藝術與傳統水墨藝術的徹底決裂。隨著當代藝術家生活環境的不斷變遷，繪畫符號也隨之更迭，但無法改變的是當代水墨藝術是扎根于傳統水墨的土壤中生長、演變和發展而來的，無論當代的枝葉如何延展，其內在的文化精神屬性始終如一。

五、當代水墨對藝術家的內在要求

藝術家一邊在傳統水墨藝術的土壤中汲取蘊含著意境之美與詩意的獨特藝術表現力和美感，一邊關注自身的思想情感表達與藝術理想追求，跟隨著內心的情緒和直覺，用區別于傳統精神意趣的藝術表達展現現代水墨藝術家旺盛而又鮮活的生命力。正是這種強烈的靈與肉與當下的時代和社會呼吸與聯結的時刻才讓我們正確信無疑地存在著，存在于當下的每一刻，存在于這個時代。“藝術的使命在于用感性的藝術形象的形式去顯現真實。[3]”水墨藝術的一筆一畫都包裹著藝術家的情感、思想和欲望，面對現實世界的壓抑與桎梏，水墨藝術是彌足珍貴的，是身在圍城之中短暫而又奢侈的抽離。而那靜謐的隱喻之美也如抽絲剝繭一般不動聲色地訴說著藝術家的情感，令作品愈發深邃且富有內涵。觀者通過細膩地捕捉并解讀那些潛藏于畫面中的隱喻，猶如在心靈的迷宮中尋覓著通往深層情感的密道。每一次的凝視與思索都是體會作品傳達的情感與哲思，都是一次心靈的觸碰與共鳴，讓觀者不僅僅是在旁觀，還是在與作品進行一場無聲卻深刻的對話。正是在這細膩入微的互動與全身心投入的藝術參與中，在我們尚未覺察到情感的絲線纏繞在心之前，水墨藝術早已帶我們在安寧和靜默中遠離了塵世的喧囂。

藝術家應時刻保持清醒和敏銳，對內在自我與外在對象的深層次洞察與認識，感知兩者之間復雜而微妙的相互映照的關系與影響，捕捉深層次下的觀念意識和受到社會以及巨大科技變革下的社會生存狀態。不回避現實、社會以及人性的復雜性，不放棄一切可以趨于本質的機會，在混沌與無序中尋找真理。既向外觀察世界的萬千變化，也向內審視自我心靈的微妙波動，通過獨特的水墨藝術語言理解并詮釋當下，展現出鮮明的個性與深刻的思考。如同羅丹的巴爾扎克雕像一般，68+s9VWtv7lC8OB20+T6uLU5foNY7Hxw8psBxbYsYW4=做清醒而孤寂的思考者，以墨為劍，洞察審視當下的物質世界與精神追求、感性沖動與理性沉思、靈魂渴望與肉體枷鎖，成為現實社會的審判者和先驅。在這一過程中，筆墨、技法、媒介不再是束縛，其所描繪的一切都被轉化為了生命個體的普遍情感體驗與獨特個性，并以其蘊含的精神深度、情感豐富性和藝術創新性，觸動觀者的情感共鳴與思想交流。水墨藝術的真諦，在于其超脫于具象形態之外的深邃精神意蘊，那是一種游離于萬物表象之下，直擊內在精神的力量。它不拘泥于形的束縛，而是以一種超脫的姿態，將有限的、具象的、瞬間的，升華為無限的、深度的、永恒的，探尋并展現著宇宙萬物背后的內在韻律與生命哲學。當代水墨作品帶來的不應該是迷失，而是喚醒觀者直面此在的真實，在紛繁復雜中錨定現實，感受聚焦于當下的鮮活與真實，聆聽人類精神世界的低語，感受那包含在我們日常的點滴生活中細膩而又深刻的人文意蘊。正是這一對現實世界和人類精神世界的深刻洞察、理解與剖析，賦予了藝術家以水墨這一獨特的藝術表達形式承擔起在藝術創作中反映現實、探索內心、溝通靈魂的重任，使作品成為時代精神的鏡像與靈魂深處的回響，傳遞著對時代、對人性、對存在的深切關懷與獨特見解，傳遞著對人性的呼喚和勇氣的贊歌。

六、結束語

我們首先是世界的人，而后歸屬于社會，最后才是獨立的個體本身。意義是在積累經驗并深入理解時代精神的過程中逐步形成的，個體的生命軌跡、審美取向和思想深度塑造了其對特定符號的獨特認知與深刻價值認同。當代水墨藝術家正是經由自身的存在，而不是對既有秩序、形式和規范的妥協，來實現對現實世界和社會的清醒認識、凝視與批判的。其實本無謂什么實驗、現實、都市、表現等各種風格傾向，也無需以孰優孰劣來對舉。過度地去強調彼此之間在時序、風格、概念上的對立只會讓水墨藝術在全球當代藝術背景下的內在矛盾變得更加復雜，要打破既有的秩序和觀念回歸到最本質的層面，克制住制造浮夸的聲響與跡象的誘惑，拋開一切濫情自溺和矯揉造作的冗余，如鋒利的鋼刀一般直刺生活以及藝術的核心，去觸摸最真摯純粹的藝術意志與真理，去矢志不渝地開辟一條屬于水墨藝術的，無論通向何方的道路。

參考文獻：

[1]理查德·懷恩.劉國輝的挑戰[J].美術研究，2012（04）：4-5+2.

[2]宗白華.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3]黑格爾.美學（第一卷）[M].朱光潛，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作者簡介：江晗（1994-），男，山東淄博人，碩士，從事中國畫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