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的早晨（組詩）

在破山寺后禪院

早起的掃地僧不見了

落葉遇見塵埃

山寺植入的鐘聲和鳥鳴

有光的閃動

幾只螞蟻爬上身體

相比于草木

我能焚起幾行短詩

這種芬芳

由前人種下

別練習飛翔

老老實實打坐

閉上雙目

馱上一句恍惚，或生活的石子

用上半天與它們慢慢消磨

共有的早晨

兩只貓咪交替著

不緊不慢地喝水

對另一邊隔夜的貓糧無動于衷

只是會偶爾抬頭

觀察一下餐桌前的我

在這一大家子里它們一直早起

然后會很有禮貌地等待

偶爾急切的時候

會對我說出它們的語言

這能幫助我

從言行舉止里

找出貓咪對生活的憂慮

現在是早上六點半

西面樓梯間的窗簾半掩著

地磚的釉面和貓咪的身體

被獨特的陽光包裹著

我不能直接捕捉到光線的來源

但武斷推測了鄰居家東邊的玻璃窗

對剛剛立夏的日出作了

可能如實地反映

停住

柏油路停住不動

綠燈重復矗立進倒計時

樹影們最后扒開窗

它們在鏡像里似是而非

那些風覺得可疑

已經早早移走自己的尾巴

太陽底下沒有行人

一條不規則的曲線追趕白蝶

酒后

最好一個人

沉默

不說話

不說話

沉默

一輪月亮

才會在天空中對我說話

瓷器

濃墨重彩，或淡若青花

底釉上欲言又止的往事，怎可一筆

輕輕帶過

后山上最后一抔白泥，院前徘徊的幾樹桃李

本命里還有不肯就范的劫字

全都輸給了醫疾的少許銀兩

窯里脫胎時大火中流的淚，抹去了前世

終日觸摸過的痕跡。遠走京城，或流落民間

便再也不欠宋時良人一個稱謂

西津渡

與一條大江別離和重逢

云臺山是與生俱來的守望者

潮起，三百壯士南來

潮落，一截蘆葦在時間里北返

濤聲偷走了夜，及睡眠

泥沙聚攏，燒制人煙

渡與不渡，哪兒都有沉不掉的故國

江是鎮不住的，人心也鎮不住

千里極目古渡依然在。這一年再來

請讓我為你一把松開咽喉

茶語

不會再有茫然四顧的眼神

和哀哀戚戚的表達

這一刻你以另一種形式坐下

人們也以另一種形式坐下

時間變得脆弱。仿佛周遭的空氣

也發出了有質地的響聲

從滾燙

到涼薄，再從涼薄中喚醒

這是一個去病的過程

閉上眼應無所住

橫涇

在這條河里取水的不只是那個姑娘

也可能是村里的鴨子、牛、羊

也可能是一個尚未孵化的雞蛋

向這條河里取水的不只是姑娘的父母

也可能是岸邊的蒿草、樹、一把農具

也可能是行走著的莊稼

豐收不僅以谷物的方式登高，攀上秋天

農舍也終于熬了過來，長成洋房

自來水則更早一點兒普及開來

但他們依然會向這條小河取水

以他們原有不變的方式

靜靜地，對這個地域里的河流汲取水源

作者簡介>>>>

許文波，江蘇省作家協作會員。曾參加江蘇作協舉辦的第六屆雨花寫作營、第五期中青年作家高研班、第八期青年（優青）作家讀書班。作品散見于《詩刊》《星星》《詩歌月刊》《詩選刊》《綠風》《詩潮》《揚子江詩刊》等刊物，著有詩集《一意》。

［責任編輯 劉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