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次見到汪亦凡時,還是中學生的他抱著一把中阮為我們彈奏了《茶底世界》,臉龐青澀,指法嫻熟。多年以后,他組建了自己的樂隊,從吉他手轉型成主唱,從校園舞臺活躍到Livehouse。這一次,他帶著樂隊搭檔鄧嘉睿做客《中學生天地》編輯部,扛起吉他,邊彈邊聊。與音樂為伴,我們又度過了不尋常的一天。
把音樂揉進西湖的夢里
《西子》這首民謠歌曲是汪亦凡大二時寫的。他在山西讀大學,離鄉萬里又不便常常回家。有天聽朋友說想去看雪山,他心想:“我有想去的地方嗎?我想看看西湖,我好久沒回家了。”于是那天晚上,無數關于西湖的夢境紛至沓來。他不是一個戀家的人,卻被西湖的波光粼粼困了一夜。
汪亦凡醒來就把腦子里關于西湖的旋律寫下來,第一時間發給隊友鄧嘉睿,守著對話框等待他的點評。
“這曲子很適合用口琴配樂,不過調還得再高一點,甚至可以再升高三個半音。”鄧嘉睿總能憑直覺“秒回”消息,告訴隊友,這樣的場景如果由他來寫,他會做怎樣的改動,“但你這首歌超贊的,我們抓緊排練一遍上臺!”
鄧嘉睿是汪亦凡在大學里發掘到的“寶藏”,他的樂器基礎和樂理知識比汪亦凡更勝一籌,能提出中肯實用的建議。而汪亦凡的思維風格和表達能力,也能給鄧嘉睿許多啟發。男孩們經常在琴房一待就是一下午,即興彈奏并交流看法。狀態好時他們可以采集到不少滿意的音樂段落,很多完整的歌曲就是由某個片段發展而來的。
兩人剛組建第一支樂隊,摩拳擦掌備戰一場校園原創民謠比賽,《西子》來得正是時候。兩人也不清楚對手的水平,只憑著自己對抒情民謠的理解,排練了幾次便上臺了,結果竟拿了獎。站在臺上的感受很玄妙,雖然沒達到排練時的最高水平,但那些臨場的失誤與遺憾,反而造就了舞臺演出的獨特與難忘。
“聽眾接收到了我們想傳達的東西,這種感覺太爽了。”汪亦凡說,音樂本身就是一種語言,不需要別的東西做注解,樂手和聽眾之間存在某種默契。他確信,那一天臺下的聽眾都被卷進那些關于西湖的夢境中,濕漉漉的雨露氤氳進每個人的耳朵:
漂泊他鄉,我不想家,只是會夢到西湖的水啊
在雨后的晴空下,我又想起了那個盛夏
我好想好想好想再看看你啊,西湖
走一走蘇堤,看一看雷峰塔,
走累了就找個長椅歇一下,輕輕地擁抱晚霞
就算青春逃走了,我還能在你這兒找到它
就算它離開了,我還能和你說說話
玩轉樂隊的無限樂趣
在那場比賽中,汪亦凡看到了同齡人對音樂不同的探索和想象。“我以為民謠以抒情為主,沒想到大家的思維放得那么開,有人能把配樂玩得絲滑,有人能把敘事性做到極致。”
“還有的甚至選了布魯斯曲目,那是黑人的民謠,他們用口琴伴奏!”
鄧嘉睿最早接觸的樂器也是口琴。但普通口琴只有十個孔,演奏音域受限,滿足不了吹奏更復雜曲目的需求。好奇心驅QZcz/lb8YOF3QT/7X1sUVQ==使著鄧嘉睿主動上網搜集教程,初中時他就掌握了和弦口琴、半音階口琴等樂器。
隨著對樂理的認知深入,鄧嘉睿發現普通口琴也可以通過改編來豐富演奏曲目,比如更改歌曲的調性、簡化旋律或添加元素。年少的他還沒意識到,這就是最基礎的音樂創作,更沒想到未來的他會在創作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兩個男孩決定把樂隊做下去,用原創音樂記錄對生活的理解。樂隊的名字叫On us,這是人工智能音樂創作平臺Suno的反寫——Suno可以根據指令寫出完整的歌詞、旋律和伴奏,而他們認為音樂創作不能依靠大數據和模板,唯有表達出自己原始的情感,音樂才能打動人。
兩人到處尋找與樂隊調性相符的成員,當然這并非易事。樂隊看重的不僅是成員的音樂造詣,更是人與人之間奇妙的碰撞反應,每個人都帶著自己對音樂的理解參與創作,最終成型的作品是一個驚喜。“至少溝通起來不能費勁,得聽得懂對方在說什么。”汪亦凡舉了個例子,“比如某一段我希望再長點,我會跟鼓手比劃一個‘4’,再和貝斯手、吉他手點個頭,所有人就懂了,要加4個小節。”
樂隊內部有其獨特的社交生態,大家的目標都是讓曲目的演出效果更出彩,因此說話比較直接,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也不需要寒暄和客套。當音樂攪動情緒,每個人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漣漪,那就是樂手們交換思想的摩斯密碼。
“我們整個周末聚在一起排練,散了也不會特意聯絡,但下一次碰面時還能無縫銜接上次的話題。”仿佛排練室外的事務都是游戲支線任務,只有玩音樂才是當下的主線劇情。
音樂少年的職業選擇
男孩們很快不再滿足于學校內部的音樂展演,開始向外探索和轉換更多樣的風格。大學快結束時,On us樂隊已經走向Livehouse等更成熟的音樂場合,與之切磋技藝的音樂同好,也從學生變成了形形色色的音樂人。他們在臺上揮灑自己的才華與能量,看到音樂從愛好轉向專業的可能性,也發掘到更寬廣多樣的職業選擇空間。
他們會與其他樂隊的樂手交流,也會和音樂會場的工作人員攀談,分享對職業音樂領域的看法。對汪亦凡和鄧嘉睿影響最大的是一位樂手學長。這位前輩如今已是一位駐唱歌手。他對音樂有著無與倫比的熱愛,當初聽說兩個少年在做樂隊時,他慷慨伸出援手,不僅給出專業指導,還直接上場演示。
然而,音樂專業的就業環境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光鮮和樂觀。鄧嘉睿中學時跟著一位琴行老師學了很長時間的吉他,他們沒日沒夜地練琴,也會打游戲、吃夜宵,亦師亦友。可分別時老師也勸鄧嘉睿,把玩音樂當成職業的風險太大,“專業能力強不代表能成角兒,想吃表演創作這口飯很艱難”。
如今鄧嘉睿對老師的忠告有了更直觀的認知,他看到樂手學長畢業后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趕場表演,為了生計跑大量兼職,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他可能一晚得趕三四個酒吧,彈唱同一首歌,時間長了其實也會厭倦。”但鄧嘉睿反而對學長心懷崇敬,“我覺得他很勇敢,這是他的職業選擇。況且真正愛音樂的人,總能把一樣的曲子彈出不一樣的風味。”
被問及未來的規劃時,鄧嘉睿表示自己正在申請國外的音樂專業碩士,希望后續能進入大型游戲公司從事配樂創作。汪亦凡則更傾向于把音樂當成一種生活方式,并不局限于感知樂器和歌聲的美妙,他也愿意走到大自然和人群中側耳傾聽,把生命中美好的東西都當成音樂來享受。
樂隊當然會一直做下去,這點毋庸置疑。“大不了回老家‘繼承’吉他老師那間快倒閉的琴行。”他們笑著互相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