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歲白領“替父從商”

“馬上辭職回來，別等了，工廠出事了！”2023年1月16日上午10點，正在深圳上班的黃渝湘突然接到了父親從浙江家中打來的一通“求救”電話。

雖然還沒搞清楚事情的具體情況，但父親強硬的態度讓她感覺到一絲不尋常。走完辭職流程，黃渝湘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當天下午6點就坐上了回家的飛機。

今年9月，黃渝湘在“國貨正當紅·第五季超級工廠大賽”的決賽中獲得了全國第二名，并分享了自己的這段“救駕”經歷。接父親的班不到兩年，她每天都很忙，幾乎沒有時間休息。在外出差的間隙，她坐在鏡頭前，接受了《環球人物》記者的采訪。

接手“空殼”工廠

“我回去的時候，工廠真的什么也沒有了，完全就剩一個空殼。”回想起當時的狀況，黃渝湘仍然記憶猶新。工廠全稱為桐鄉市合盈服飾有限公司，是父親10多年前創立的，主要生產羊絨大衣。在出事之前，工廠的年銷售額能達到上千萬元。

20多年前，父親的眼睛被診斷為視網膜萎縮，前兩年病情突然加重。“現在他的視力只有正常人的1%，連走路都需要有人攙扶，近乎失明。”在這種情況下，公司的一名高管堅持“分家”，并帶走了所有的銷售人員、客戶資源以及流動資金，只留下一堆賣不出去的成品大衣。

“他帶走錢和人就算了，還把客戶信息刪得干干凈凈，完全沒給我們留任何后路。我們連去哪里買面料、買扣子都不知道。”提起此事，黃渝湘仍然心有不平。

回去后，黃渝湘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將貨品變現，而她能想到的最快方式就是直播。當時，距離春節還有不到一周，工廠里空無一人。黃渝湘臨時拉來堂哥等人，搭了個簡易的直播間，就這么播了起來。“最開始人不多，一天只能賣出去幾件，后來慢慢地就多了。”靠著直播帶貨，竟也周轉出近百萬元的現金。

有了現金流，黃渝湘開始帶領團隊生產、銷售。沒有了先前的客戶資源，她只能帶著樣品挨個登門拜訪。“當時我們去了一家服裝公司，到處尋找可以對接產品的人。那么大個公司，沒有一個人愿意搭理我們。后來終于來了位大哥，結果是來趕我們走的，還對我們說了一些很難聽的話。”黃渝湘無奈地說。

即使被“羞辱”，她也不死心，一直守在這家公司門口。幸運的是，她等到了公司老板，帶來的大衣也得到了老板的認可。依靠這股不服輸的勁兒，她逐步跟許多客戶建立了聯系，也給工廠帶來了幾千萬元的生意。

跑線下的同時，黃渝湘沒有忘記開拓線上渠道。“我爸很早就想在1688（阿里巴巴旗下采購批發平臺）開店了，但是一直沒有人手。”黃渝湘剛回來沒多久，就完成了父親開網店的心愿。為了充分利用機器產能，她還積極拓寬春夏裝品類。去年，工廠生產的羊絨大衣位列1688外套類目第一，年銷售額過億元，比父親管理時還要更上一層樓。

閑不住的南方姑娘

“我從小就比較活波，愛社交，什么都敢嘗試。”黃渝湘對《環球人物》記者說。她出生于1998年，當時正值中國改革開放逐步深化階段。父親忙于在全國各地做生意，她就跟著母親定居在珠海。

“我從小就一個人坐火車和飛機。我會找工作人員，請他們把我帶到出口，我爸就在那里等我。”黃渝湘回憶道。每年寒暑假，她都會獨自到不同的城市跟父親團聚。在很多小朋友還躲在父母身后的年紀，她就已經邁出了獨立社交的第一步。

進入高中后，黃渝湘更是全面發展。學習之余，她積極參與各種社團活動。“我當過學生會學習部部長，還創立了我們高中第一個文學社團。”高中畢業時，她被選為18歲成人禮的發言人。

大學期間，課余時間較多，黃渝湘就更加閑不住了。大二那年，她聯合幾位學姐一起成立了求職項目組，專門幫學生對接實習和兼職工作。項目成立沒多久，他們就獲得了學校10萬元的投資。

也許是因為有過求職項目組的經歷，黃渝湘對面試有獨到的見解。因為自己的學校普通，求職競爭者又都是985、211高校的學生，她就在面試上下功夫。“你要清楚這個崗位在做什么業務，你有什么能力可以幫助公司。既然學歷是劣勢，就要向面試官展示可以彌補劣勢的優勢。”黃渝湘說。有時候，她會在公司外從早上8點等到晚上7點，只為獲得一次面試的機會。但進了面試間，就是她的主場。

“我還蠻幸運的，參與過的面試基本都被錄取了。”黃渝湘笑道。沒了找工作的壓力，她開始幫同學修改簡歷。“改一份簡歷50元。改得多了，就有學校請我去做分享，每場給500元報酬。”后來，她開始做自媒體，向網友輸出高質量的求職經驗，吸引了不少大學生關注。

大學畢業后，黃渝湘投身互聯網行業，在京東做采銷經理。在她看來，這是一份可以讓自己飛速成長的工作。“我每天9點上班，凌晨2點下班，壓力非常大。但同時，我也享受這份工作帶給我的成就感。”黃渝湘分享道。后來，她跳槽去了跨境電商蝦皮，也是做類似的工作。如果不是家里工廠突然出事，她可能會在這個行業繼續深耕。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黃渝湘看來，她的人生道路上似乎就沒有“接班”這個選項。用她的話說：“在這之前，我連我們家工廠的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

也許是深知創業的不易，父親沒想過讓女兒接班。然而，當生病、工廠“分家”的意外接踵而至，父親只有女兒可以依靠。“解決這些事情對我爸來說應該不難，但是他現在眼睛看不到了，我回來能給他安全感。”黃渝湘說，她第一次如此明確地感受到責任的力量。

正式接手后，她開始認真規劃公司的發展方向，品牌年輕化是她走出的第一步。“之前他們一直在做中老年產品，我看都看不懂。”黃渝湘吐槽道。鬧“分家”的高管帶走了大量人員，她就趁此機會將團隊都換成了年輕人。“年輕人更有沖勁，更能擁抱互聯網。我們的業務渠道、產品樣式都變多了。”

“業務渠道打開了，品質也必須跟上。”據黃渝湘介紹，工廠生產的羊絨大衣是取內蒙古阿拉善小山羊身上最末端的絨毛制作的。這種羊絨需要牧民一點一點地梳下來，既輕盈又保暖，被稱為“軟黃金”。“明年我們計劃把產品做得更精，希望每一位女性都能夠穿上百分之百的山羊絨大衣。”黃渝湘說。

除了做好產品，黃渝湘也在學習如何管理團隊、如何為人處世。在她看來，這比賣貨難多了。“客戶來提貨時，我覺得應該現款現結，簡單明了。我爸卻認為如果是優質客戶，就應該適當給點優惠政策，不要太死板。”父女倆雖然常有分歧，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會被父親說服。黃渝湘坦率地說：“我在管理能力上還是有所欠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回浙江前，黃渝湘最愛社交和旅游，經常到處參加活動。如今，她的生活幾乎都被工作填滿。“其實壓力挺大的，衣服庫存太多也會睡不著。”黃渝湘對記者說。好在她的心態還不錯，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方式為自己解壓。

作為一名“廠二代”，黃渝湘一直在學習和成長。“現在公司還需要我爸來把控大的方向，爭取明年讓他退休。”對自己，對未來，她都充滿信心。

黃渝湘

1998年出生于湖南，浙江桐鄉市合盈服飾有限公司“廠二代”，2024年9月獲“國貨正當紅·第五季超級工廠大賽”全國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