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家乘坐地鐵,經常抬頭在北京中軸線正北20公里處的昌平區東南溫榆河南岸,有一個在清康熙年間建設,今又重建的王府。它保留了北京傳統四合院式的建筑風格,城墻與護城河兼具、臨近京城又有溫泉,規模之大堪比紫禁城,是僅次于皇宮的華美建筑群落。它就是平西王府。這個王府留下來的不止一個大院或一個建筑,更多的是一種歷史,一種文化。
宮廷內斗的產物
探尋王府的歷史,還要回溯到明朝時期。那時,皇帝的兒子一般都要被封為王,明成祖朱棣就被朱元章封為燕王。這些王遍及全國各地,采取的是“分而不建”的制度, 即“分封而不賜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爆而不治事”。清朝時期,分王的制度仍在,但順治皇帝定都北京后,所有王府都在北京,且都在內城以里,能查到的有50余座,只有一座例外,那就是在城郊之外昌平的平西王府。
平西王府的主人也驚人得特殊。他們是康熙王朝廢太子胤礽及他的二兒子弘皙。經歷了康、雍、乾3朝48年的歷史,圍繞他們上演了宮廷內爭、骨肉相殘的活劇,最終通過在京城外建王府來暫時平息宮廷內斗。
作為清朝第四位皇帝,定都北京后第二帝的康熙,8歲登基,在位61年,奠定了盛世的前曲。作為一代明君,他卻有著一段揮之不去的隱痛,那就是一生中兩立兩廢太子。
康熙在21歲時,與22歲的皇后赫舍里氏生下嫡長子胤礽,但出生時難產,皇后不幸離世。特殊的身世和他的聰慧,曾極受康rriXxR/q3+qvwZ7T1I3nqA==熙寵愛。
當胤礽2歲的時候,為了穩定清朝的統治,康熙皇帝遵從太皇太后的懿旨冊封胤礽為皇太子?!耙灾厝f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這樣的“公開立儲”是清史上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康熙對這個兒子是倍加珍愛。他要胤礽凌晨3點就要起來上課、背書、練字、騎射,還不時去抽查。這樣高強度的培養,讓胤礽在知識上獲得了極大提升,在為人上卻顯得暴戾失德??滴跤捎谥匾曁?,給了太子過高的權力,還沒長大就將一些重要的大事交給他處理。在康熙的悉心培養下,胤礽茁壯成長,一副父慈子孝的景象在紅墻黃瓦的皇家演繹著。
可惜,康熙活的太久,而做了33年皇太子的胤礽太想當皇帝了??滴趸实鄹澳咎m圍場打獵的途中,剛滿七歲的皇十八子胤祄患了急病,康熙十分焦慮,太子卻無動于衷。這讓他想起自己此前生病,太子也絲毫沒有憂愁,康熙感到胤礽的不孝與無情。更讓康熙不能容忍的是:胤礽于康熙帳殿外偷窺,被康熙發現,這就是“帳殿夜警”。在皇子們的添油加醋之下,康熙立即懷疑太子可能要“弒逆”,刺激他決心立即廢掉太子。因過早暴露了黃袍加身、取康熙而代之的心跡及不義的所作所為失去康熙的信任?;貋淼穆飞?,55歲的康熙忍痛當著諸王大臣和隨行皇子的面,正式宣布廢黜時年35歲胤礽的皇太子身份。
太子被廢以后,就被關在原東華門里上駟院露天搭的一個棚子里,派老三老四看管他,不久就被安置到咸安宮。但是局勢發展并沒有像康熙設想的那樣,矛盾反而愈發激烈了,朝臣之間,皇子之間爭奪皇儲的大戰上演了。以索額圖為首的太子黨和非太子黨為了爭權奪利擾亂朝綱,太子的儲權和皇權也發生了矛盾,康熙在這些爭斗的作用下,處在“今朕未卜今日被鳩,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之中。
為了穩定,康熙第二年宣布胤礽復立皇太子。而皇太子搶班奪權的動作不斷。是年準噶爾部突襲哈密,清廷調兵遣將,準備西征。廢太子胤礽認為:這是自己表現的機會。當時,他的嫡福晉瓜爾佳氏患病,醫生賀孟頫時常前來診治。胤礽遂以礬水親筆作書,讓賀孟頫送與鎮國公普奇,囑托普奇保他帶兵西征。此事很快被告發,除胤礽外涉案者均受懲處。震怒的康熙再次廢黜皇太子圈禁在咸安宮。
但朝中部分大臣此時仍看好胤礽,這同其子弘晳有一定關系。胤礽嫡福晉瓜爾佳氏不曾生子,側福晉李佳氏所生長子早卒,她生的二子弘晳就成為胤礽的長子。
弘晳聰慧伶俐,自幼為康熙喜愛。胤礽第二次被廢黜時,弘晳19歲??涤褐H,出使清廷的朝鮮使臣不斷聽到朝野傳言,說因皇長孫弘晳頗賢,康熙帝不忍再立其他皇子為儲君;還說康熙帝彌留之際,曾召見大學士馬齊囑托后事,“廢太子第二子(弘晳)朕所鐘愛,其特封為親王”。這些傳言表明,在時人眼中,胤礽雖然被廢黜,弘晳卻一直是康熙帝的愛孫。
康熙帝經過反復比較,終立14子允禵為接班人。為了吸取兩立兩廢皇太子的教訓,康熙帝決定在冊立之前,不再公布儲君人選,實行秘密建儲。但胤礽和他的12子、8女一大家子人,長期禁錮在咸安宮,不成體統,既非長久之計,對再立儲君亦有所礙。
康熙五十七年十二月,允禵率師出征??滴醯墼跊Q策西部軍務、日理萬機的同時,開始為消除胤礽的威脅,保證自己所屬意者順利繼承皇位進行重要準備。
作為一位父親,對自己一手培養的皇二子,康熙是又恨又愛。恨的是他竟然不成器,逼得自己廢了他;愛的是這畢竟是幼年喪母的兒子,要在有生之年安置好,以免身后皇子相殘。據滿文檔案記載,允禵出征當月,康熙決定于順天府昌平州內,距京城二十余里的鄭家莊建造行宮、王府,將胤礽遷往鄭家莊。在此建造行宮,既便于休憩,也有利于他隨時了解廢太子動向,及時采取對策。
鄭家莊王府、行宮建成后第二年, 69歲的康熙帝突然病逝。他冊立允禵為儲君并移胤礽至鄭家莊的意愿,均成泡影?;仕淖迂范G出人意料地繼承皇位,是為雍正帝。
新君繼位,廢太子胤礽10年希冀一朝破滅,精神上受到致命打擊。他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雍正二年逝于景山禁所。胤礽生前未曾抵達為他而建的鄭家莊“王府”,他死后,雍正帝命擇定出殯日期,送至鄭家莊,設棚停放棺材待葬。胤礽被追封為和碩理親王,賜謚“密”,葬在天津薊州黃花山下,理密親王園寢。
詮釋王府文化
平西王府的建設源自宮廷內爭,但作為清朝王府文化的代表,也反映了當時社會的建筑藝術和生活方式,在平王府的選址、建設上詮釋了王府文化,并形成了有別于內城王府的鮮明特色。
康熙帝之所以將行宮和平西王府建在昌平鄭家莊,主要是有以下考慮:一是鄭家莊位于“龍脈”脊梁上。南自永定門、經紫禁城、到鐘鼓樓的子午線即中軸線的延長線上,俗稱在龍脊上,同樣延續著皇家至高無尚的尊嚴。
二是鄭家莊距京城相對較遠,有重兵駐守,胤礽移居于此,被隔離于清朝政治中心之外,不易與京城聯絡,難以重新聚集黨羽。而與行宮相鄰,胤礽一有異動就能被 發現,將不軌厄殺在搖籃中。
三是四通八達,便于出巡。鄭家莊南距紫禁城、北距昌平州各40里,恰好居中。由京師北巡,東南出古北口,西面出居庸關,依西山之懷、畔溫榆之水,天地風水極佳。溫榆河南岸還有渡河碼頭。順流可達通州,與京杭大運河相連,陸路、水路四通八達,地理位置極為重要。
五是康熙帝尤喜溫泉。又因康熙帝晚年患中風,洗浴溫泉有益健康。而這里恰好有磁場好、水質柔軟甘甜的溫泉可以滋補身體,頤養天年。
六是鄭家莊曾經是八旗的封地,也是木蘭秋狝途中的必經之處,明代御馬監看中此地,選擇在這水草豐茂的地方建馬房。明代御馬監在昌平設有4處馬房,其中就有鄭家莊馬房倉。清初,鄭家莊馬房被內務府上駟院接管,成為內務府管轄的皇莊。在這里建設平西王府,宮內人員并不生疏,有一定基礎。
平西王府從建設之初就貫穿了康熙的皇家造園思想。不僅居住的園子要親民,貼近百姓,還要具有閱武騎射、觀耕格物、尊佛敬道、修身行孝之五大園林活動功用,以實現君臣心性自由之精神審美,同構中華山水而實現內圣修身之帝王價值。
平西王府由大約13套四合院落組合而成,大小房屋有189間。其屋內南、西、北三面皆炕,煙筒單立于房屋兩側,門房外均有影壁墻。飯房、茶房、兵丁住房、鋪房近2000間。因與康熙行宮建在一起,成為一座僅次于皇宮的大四合院,既體現了王府的奢華與尊貴,又成為連接宮廷文化和平民文化的橋梁。
平西王府有別于京城王府的最大特點是:唯一有護城河和城墻,唯一行宮與王府同城。而且有高大的磚墻,非常堅固,寬廣的護城河,有吊橋連接出口,保證了整棟建筑的密閉性和私密性。至于為什么會有這些特別的建筑,我認為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做的最后的保護吧。
據內府檔案得知,平西王府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十二月初五日開工,在康熙六十年十月十六日竣工。建王府耗時3年、靡銀26萬兩。平西王府總計五千八百七十四丈七尺一寸,約合17600米,折合34華里。而京老城周長也就40里,其建設規格、規模僅次于紫金城。
1958年北京文物普查時,昌平區北七家鎮鄭各莊村鄭家莊還有土墻垣約五百米;有城南門遺址,并保存南門(正門)漢白玉石匾額一方,楷書“來熏門”。經與該村黃福水、郝玉增、李永寬等先生實地踏查,在鄭家莊皇城東南角,有一段城墻殘垣的遺跡,有墻基遺存和青灰城磚。城墻外是護城河,現東、南、西三面護城河基本保存??梢姰敃r建筑規模的宏大。
當年,由上駟院郎中尚之順、營造司郎中五十一、都虞司員外郎偏圖、刑部郎中和順等主管監造。康熙行宮與王府完工后,康熙帝曾去過3次,但沒有正式入駐,第二年康熙帝過世。康熙帝生前遺囑:“朕因思鄭家莊已蓋設王府及兵丁住房,欲令阿哥一人往住?!?/p>
雍正繼位不滿一個月,就封康熙帝廢太子胤礽之子弘皙為理郡王。雍正帝揣摩他父親在世時安排的用意,是想把胤礽遷到鄭家莊去住,但他并未按照皇父的意思辦理,而是把胤礽一人留在宮里,把胤礽的次子、理郡王弘皙及胤礽一家遷往平西王府,又重新加蓋了新房,修繕了舊屋,配齊了相應的人員官兵。
弘皙帶領他的一部分妃子以及兒子就搬到鄭家莊的王府,理郡王府就正式運行了。雖然遠離政治中心有點被貶謫的味道,但是依舊是錦衣玉食,也算是安穩的可以過日子了。
最終毀掉平西王府的是乾隆皇帝。乾隆繼位后,弘皙對皇位的企圖并沒有因為父親被廢立、自己遠離皇權中心而淡化,他從骨子里覺得自己才是正統血脈,他仿照國制,設立會計、掌儀等只有皇帝才能有的機構,在鄭家莊建起了自己的小朝廷。試圖在雍正去世后,取代乾隆,繼位稱帝。
乾隆發現后才意識到,弘皙是康熙與正引皇后的大孫子,是康熙真正的嫡長孫,血統甚至比自己還高貴,大大威脅到了自己。
乾隆四年,就以兩個“似是而非”的“罪狀”定了弘皙的罪,開除皇室宗籍,將其抓回京城軟禁,其子孫也被革除宗室,系紅帶子。并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叫四十六(弘皙時年四十六)。弘皙連氣帶病,乾隆七年就死了。
乾隆四年(1739年),乾隆削了弘皙的封爵,“弘皙逆案”成了清朝大案。后來,胤礽第十子承襲了理郡王,搬回了北新橋的理郡王府。
乾隆帝下令裁撤鄭家莊駐防官兵,內務府拆除了鄭家莊的王府,只留下弘皙的墓地和當年眾多駐守官兵的墳塋。 至此,這座京城最特別的王府,開始荒廢,官府建筑被夷為平地,變成了遺跡。
這座王府與行宮同城的建筑,由康熙建起,雍正興盛,乾隆結束,到今天能看到的只有遺跡了。平西王府見證了康雍乾三朝激烈殘酷、曲折起伏、錯綜復雜、內涵玄機的宮廷斗爭,也反映了清朝王府文化的興衰,既具重要歷史價值,又是重要的歷史文化遺產。
這座王府雖然僅存在了短短的48年,而名字卻穿越時空,口口相傳了數百年,給后人留下了無盡的想象…王府中蘊含的天下大同、修齊治平、禮義廉恥等眾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元素,不僅因其本身有巨大價值,更是啟迪當代人將王府文化中對精雅生活追求的一面進行傳承轉化,用來滿足當今新時代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
助力鄉村振興
2023年,我到溫都水城泡溫泉,有幸參觀了重建的平西王府。感受到了他的皇家建筑格局和它的莊重、大氣,巍峨壯觀。更令我沒想到的是所在地的鄭家莊吸收王府文化精華,將整個村打扮的古色古香,借助重建的王府和獨有的溫泉,使全莊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更被評為北京最美的鄉村、北京市民主法制示范村、首都文明村、首都生態文明村,京郊人收入超萬元專業村。
平西王府是由北京宏福集團于2005年在雍正年間的平西王府舊址上投資興建的。王府秉承了嚴謹的明清皇家建筑風格,紅墻黃瓦、蒼松綠柏,院內,墻高數米,大門兩側各有一只麒麟,內有九龍壁,外有護城河及吊橋。王府與行宮占地面積約8000平方米,整個建筑群沿中軸線對稱排列,形成一個封閉形的建筑群體。甬道用花崗巖石板和方磚鋪砌,其余地方種植有草坪和木本花卉。
王府院內設有獨立的溫泉泡池、游泳池、御廚房、議事房、逍遙宮、用膳房和豪華寢室。王府院室外溫泉區、四合院三位一體,被護城河水系所環繞,只有通過專用的吊橋才能進入該區域保證了尊貴客人的私密性。王府大院建筑面積近5000平方米,能同時容納20人住宿,并完全復制了當年的王爺生活場景,殿內擺設件件都價值不菲,如用紅木手工雕刻了999條龍的王爺龍榻就價值180萬元人民幣,已有百年歷史的手搖留聲機及清朝宮廷綠如意珠簾也都價值連城。
王府內的長廊都由穿著綠營軍裝的侍兵守衛,服務人員也都穿著仿清朝宮廷服飾,服務沿用清朝的宮廷禮儀。據工作人員介紹,王府大院入住形式為包下整所庭院,賓客在此不僅可以享用到滿漢全席,還可以體驗到當年王爺的各種待遇。
2005年5月20日,在HI水空間大門入口處發現了蘊含300年悠久文化歷史的昔日王府“銅井”,也就是民間一直流傳專門供奉平西王爺飲水的“銅井”。該井井壁為特殊燒制菱角規矩的青磚,表面的黃色涂層清晰可見。據歷史資料分析:黃色涂層很有可能是當時粉刷的銅質涂料,故稱之為“銅井”。井深7.2米,水深3.19米。經檢測井水水質清涼透明、口感甘甜可以直接飲用。
平西王府在原址上得以重建,成為一處具有歷史意義的旅游景點,也助力所在地鄭家莊的鄉村振興。
編輯 韓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