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立國

送別

母親把我送到大門口

停了停腳步

母親又把我送到大路上

還是停了停腳步

我越走越遠

越走越快……

母親沒什么可送的了

就送大路

送迷茫

清明祭

1

入了山，小路就野了，每一個彎都能爬上一個山頭

看多了山，一次次退身

2

荒草跟著路，我跟著草，就能聽到風彈響琴弦

一陣一陣的哀鳴

3

云動了，山也動了，風從我臉上吹過去

人間像一張飄浮的麻紙

4

想念一個人了，想念陽光撫摸過的每一寸山坡

那么輕，我幾乎沒察覺

5

死亡是什么呢

就是一堆土，很久了不見面，很深了不聞聲

6

只是抱著一塊石頭，坐在風中

生命是硬的，寒的，不會說話的背陰的一碗雪

7

這么大的供桌：供落日，供遠山……

供我父親小小的墳頭

8

紙錢，紙衣，紙房，紙車……高高在上紙的天空

我點燃，就是紙的蝴蝶，紙的父親

9

一抔黃土你軟下來

給一墩沙柴讓出一點天空，給膝蓋讓出一方平地

10

起風了——

一場春風吹過一場春風的意義是什么

11

以至于，我還鎖住自己，沒動一下

以至于，一只山鳥飛過天空，天空抖了一下

12

久久地，被裹在大山的懷中

那一條山丘，像不像我父親的手

13

嗚咽，嗚咽……這是山谷低低的喊聲

山一直沉默著，往遠處退讓

14

高處是一炷香，高處是山頭，再高處是天堂

注視的高處是塵埃啊

15

又堆起了一座一座新墳像舊的山頭

又是誰家的舊煙宛若新煙

16

真的，父親，每一年我都有一場雨想對你訴說

每一年我只是靠近你坐了坐，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17

就連一天的云它們都走錯了路

我一次次地回頭

18

父親，我把你丟給了一片向陽的山坡

這里有一坡煙，還飄，越淡越小，越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