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天空之城”的現在與未來

“我又收到了行政警告，快變成‘黑飛’了。到底哪些地方能飛無人機？”

“我花一萬多考了CAAC的飛行執照，能趕上熱度升職加薪嗎？”

“空中汽車？未來的早高峰可以打‘飛的’通勤嗎？”

“低空經濟”在今年全國兩會上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作為一種產業鏈條很長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其相關產品廣泛涉及居民消費和工業應用等場景。操控無人機的職業發展如何？我們離低空飛行器的大規模商用還有多遠？低空經濟將如何改變我們的生活？

哪些低空可以飛？

畢業于中國民航大學飛行技術專業的鄧航（化名），現為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一名民航客機飛行員，而他的閑暇時間基本都花在了“玩”無人機上。

“我駕駛的民航客機主要活動于3000米以上的高空。1000—3000米活躍著eVTOL（載人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等‘空中汽車’，120—300米則適合快遞等低空無人機作業。活動在120米空域以下的主要是消費級的無人機，愛好者操控微型無人機時一般在最低的空域。”鄧航告訴廉政瞭望·官察室記者。

據了解，低空經濟是指在垂直高度1000米以下、根據實際需要延伸至不超過3000米的空域范圍內，以民用有人駕駛和無人駕駛航空器為主，涵蓋載人、載貨及其他相關活動。它不僅包括飛行器的研發制造、運營服務等直接相關領域，還涉及綜合保障、空域管理等多個方面。？

成都青羊經開區管委會相關負責人介紹，目前空域分為適飛空域和管制空域，所有管制空域歸軍區管理。2024年1月1日起在中國大陸施行的《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以下簡稱《條例》）是我國無人駕駛航空器管理的首部專門行政法規，據深圳市公安局解讀，管制空域主要包括空中禁區、空中危險區、機場、國境線、邊境線、軍事禁區、軍事管理區、射電天文臺、易燃易爆危險品的企業和倉庫等需要重點保護的核心、敏感區域。

成都航空新城建設發展有限責任公司相關負責人介紹，2018年前后，四川作為國家五個空域改革試點，劃金堂淮州、彭州部分區域300米以下空域作為“適飛空域”。今年《條例》里，國家允許真高120米以下非風險區域開放為“適飛空域”。

什么是真高？鄧航向記者解釋，“真高是無人機飛行高度與地面實時高度。如果在地面將無人機飛到120米，此時真高就是120米；但如果在60米樓頂將無人機再飛120米，此時真高變成180米，進入了管制空域。”

這也是許多無人機愛好者收到短信提醒甚至行政警告的原因。武漢某大學學生曾將無人機飛到500米高度對校園進行航拍，就迅速收到了民航局信息中心的短信提醒。“之前超過120米的時候只有彈窗，現在能收到實名的短信。”該學生反饋。今年各省市也紛紛開出了首張行政罰單。鄧航說，在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綜合管理平臺（以下簡稱“UOM”）上顯示綠色的區域就是適飛區，如果要在管制空域飛行，需要在UOM上實名登記報備。依法飛行，才能做到心中不慌。但也有愛好者反映，UOM平臺在手機上非常卡頓，程序繁瑣不好操作，希望未來可以優化流程。

不同城市的管制區域不一。鄧航告訴記者，他在天津上大學，畢業后很多同學選擇到北京發展。但北京的管制區域較廣，飛無人機的限制很大。所以他在畢業后堅定南下，將主要工作城市選擇在深圳。

鄧航周圍的很多無人機愛好者還打算考證。雖然無人機飛手不是一項新職業，但低空經濟的熱度讓更多人的目光聚焦于這條賽道。今年1月UOM發布通知，宣布開放《輕型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安全操控理論培訓合格證明》申請。該考試是免費的，獲得合格證后就可以駕駛重量不超過7千克的無人機。鄧航介紹，如果想從事商業活動，執飛小、中、大型無人機，則需要考取中國民用航空局（CAAC）正式頒發的超視距多旋翼無人機駕駛證，費用在12000—15000元不等。農業領域的無人機也需要相應的操控證書。

雖然現在很多招聘網站掛出了“飛手”的崗位，廈門、酒泉等城市有事業單位開始探索“無人機+”模式，招募無人機警航隊，但有學員考完證后發現，有需求的用人單位大多會公費派職工去培訓，或者外包給其他公司。想靠操控無人機走升職的捷徑，情況并沒有培訓機構宣傳的那么理想。現在不少招聘飛手的公司明確要求有一定年限的相關經驗，需要全國出差且工作強度不小。“除了當專職飛手，也有趁著這波熱度做無人機培訓教練的。”鄧航介紹。

便民生活怎么飛？

低空物流領域中與民眾生活連接最緊密的場景莫過于“從天而降”的外賣。打開“科創云島”小程序，選擇“無人機配送”后，就可以在成都科創島內等待咖啡降臨到手邊。麓湖生態城麓客島景區也開始試行無人機送外賣。

目前，美團無人機在上海、深圳等城市落地了多條航線，京東物流也在積極布局無人機配送業務。無人機送貨目前基本處于小范圍應用階段，多在公園、綠地和科創園區里測試，新場景的出現吸引了很多感興趣的顧客嘗試，享受被食物“空投”的樂趣，圖一個新鮮感。據了解，深圳中心公園的無人機配送費只需要個位數，有時比人工配送費還低。

不過，無人機外賣尚未實現全流程自動化，從起飛到投遞，大量環節離不開人工和配套設施。深圳的美團無人機已經可以將外賣投放入外賣柜里，但目前成都科創島還沒有建設專門的外賣柜，只能放在停機坪后取餐。由于航線沒有廣泛鋪開，現在無人機配送的運營成本不低。目前較低的配送費是以企業讓利的方式吸引顧客。不少顧客反映，無人機雖然飛得很快，但由于數量少，訂單得排隊送，一等就是一兩個小時。企業目前探索無人機外賣，社會價值高于商業價值。

無人機搭配上清洗系統，只需要一兩分鐘的準備，無人機就可以順著大廈玻璃幕墻而上，用20MPa的瞬時沖壓，完成“蜘蛛人”的高危工作。“蜘蛛人”一般指攀爬在城市高樓外墻上進行清潔工作的工人，在全世界最危險的職業列表中，高空作業者始終位居前列。尤其是遇上大風天氣，峽谷效應會讓風更加猛烈，危險系數更增。

目前大疆、九智創新等公司已經研發并試用以清潔無人機代替人工進行高空作業，讓“小蜜蜂”替代“蜘蛛人”。但據記者了解，目前市面上的清潔無人機一般可以在50米高度作業，續航時間在半小時左右，清洗中低層大樓是沒有問題的。但遇上超高層，續航、水壓都限制了清潔無人機的工作效果。而且清潔無人機暫時只能做到清洗外墻，還不能達到擦玻璃的效果。

低空經濟最具大規模商用潛力的領域除了物流，還有載人。但與無人機送外賣相似的境遇是，短途空中飛行的規模還很小。今年4月，深圳到珠海的大灣區首條低空短途運輸航線開通；8月，“空中巴士”開始在上海和江蘇昆山之間每日往返。

低空載人飛行更多以新鮮體驗的形式，活躍在各大景區，在比較傳統的滑翔傘、熱氣球之外，增加小型飛機及現在的eVTOL等，短視頻平臺的推廣讓更多游客關注到這種新的旅游體驗形式。山東日照市推出了魯翼通航直升機游覽項目；北京延慶的八達嶺機場可以進行低空飛行，全程可以自拍打卡；浙江溫州文成縣的低空旅游項目入選了“低空經濟典型場景參考案例”，游客可以乘坐eVTOL俯瞰天頂湖、百丈漈景區。即使是沒有條件發展載人低空飛行活動的景區，也在追趕低空經濟的熱度。據了解，上海歡樂谷增加了無人機表演，比如與游戲《蛋仔派對》聯名推出主題秀，收費為每人150元。

產業經濟如何飛？

“月桂”大獎公布，重大項目簽約，5個企業專場，企業與高校“跨界”打造“低空經濟建筑與規劃研究中心”……在廣東珠海11月結束的第十五屆中國國際航空航天博覽會（以下簡稱“珠海航展”）上，背靠成都市最大航空產業集群的青羊區航空新城展廳，首次組團參展即收獲不菲。航展上，WP-120A型航空渦噴發動機、單余度飛控計算機、PAL300A輕型無人機機載相控陣衛星通信終端、耐高溫聚酰亞胺材料（YS15）技術、“文鰩”eVTOL等重磅產品集中亮相。

四川巽飛航空工程技術有限公司董事長吳峻峰介紹，“文鰩”得名于《山海經》，采用涵道風扇加傾轉旋翼布局，具有使用場景靈活、動力系統先進、垂直起降和巡航飛行高效率等優勢，同時也展示了航空人的浪漫。

成都青羊經開區管委會相關負責人表示，四川航空航天· 青羊航空新城展廳是珠海航展中少有的由政府牽頭的展廳，邀請了轄區內45家航空企業免費參展，旨在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

為期6天的珠海航展，匯集了47個國家和地區、1022家企業的“高精尖”展品。來自成都的45家企業的所有參展人員行程都很緊張，技術部門忙著調研、學習，市場部聯絡客戶、拓展業務，聯系下一步出海交流。據基準方中集團董事、研究中心主任秦正軍透露，他們還想到成都參與策劃“低空經濟生態園”。

就技術和產品而言，全省發展低空經濟的基礎是雄厚的，關鍵在于如何從“低空飛行”發展為“低空經濟”。空管權交給城市后，能不能管好這片天空成為了新難點。

11月26日，全國首個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出讓案例出現，引發熱議。濟南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官網發布的《平陰縣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出讓項目中標公告》顯示，平陰縣發展和改革局出讓了平陰縣低空經濟30年特許經營權，特許經營者在特許經營期內負責低空經濟的運營和維護，提供飛行執照駕培等服務，合同履行期限為30年，中標金額為9.24億元。大家都想做好“天空之城”，但現在產業鏈不完善，缺少場景運營類企業和航線規劃機構。地方轉讓低空經營權能否達到預期的發展效果還是未知數。

雖然低空經濟屬于新興賽道，不少企業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從零學習希望占得先機，但國外低空經濟產業可以給我們很多經驗與啟示。

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研究院電子信息研究所研究員許世琳在《中國發展觀察》中提出，低空經濟產業發展水平領先的其他經濟體基本采取了“國家頂層設計—地方牽頭引導—市場主體承接”的發展路徑，通過制定和實施一系列法規和標準，為低空經濟的安全、有序發展提供了有力保障。同時，還通過提供稅收減免、資金支持等政策措施，鼓勵企業和個人參與低空經濟領域的創新和發展。為了能讓低空飛行真正成為深入民眾生活的產業經濟，未來我們不僅需要相當完備的基礎設施，還需要不斷健全政策法規體系，保障產業發展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