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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風(fēng)云(第十五、十六章)

2024-12-31 00:00:00趙玉娣
當代作家 2024年11期

十五、出門

日本警備司令部里氣氛凝重,清水一正、井上林義、伊藤和小野都筆直地站著。

川崎一郎耳朵上包著紗布,他走到清水一正面前,盯著他看了半天,又依次在每人面前看了看,繞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后面,瞪著眾人,幾個人都沒抬頭看他。

川崎一郎怒道:“馬震庭?游擊隊?死啦死啦地,好好的一個節(jié)目,被他們攪黃了,賠了夫人又折兵,給我查可疑的人,下一步,把山給我封了,我讓他們誰也出不來。”他發(fā)完了火,井上林義剛要說什么,川崎一郎閉上了眼睛,朝他們揮揮手,幾個人退了出去。

東樹林后營,院子里站著馬震庭的隊伍、孫九的隊伍、顧大風(fēng)的隊伍,擁擠不堪。

李光軍看了大家一眼,道:“同志們,我要宣布一個鼓舞人心的消息,經(jīng)省委批準,海城抗日義勇軍今天正式成立了,團長由顧大風(fēng)同志擔任,副團長由顧東同志擔任,從此以后山林隊的人,你們就是有組織的團體,行動要聽從指揮,我們的目標是將抗戰(zhàn)進行到底,把鬼子趕出國門。”

眾人興高采烈,鼓掌叫好。

李光軍接著道:“下面請顧團長給大家講兩句。”

眾人鼓掌。

顧大風(fēng)憨笑著,道:“同志們,兄弟們,我就是一個大老粗,也沒念過什么書,但是,我知道,一尺一寸的國土都是咱們中國的,不容許他國踐踏我們的國土,更不允許他們欺負我們的父老鄉(xiāng)親兄弟姐妹,我對故鄉(xiāng)的山河,萬里闊野,高粱大豆充滿了熱愛之情,對那些浴血奮戰(zhàn)的戰(zhàn)士們滿懷敬佩之情,至于榮華富貴,都是過眼云煙,今天海城抗日義勇軍正式成立,我就有一個決心:和日寇戰(zhàn)斗到底,不趕走日寇絕不把家還!”

眾人振臂高呼道:“戰(zhàn)斗到底!戰(zhàn)斗到底!”這聲音響徹山林,樹上的雪都落下來了。

街里日本人在挨家挨戶搜查,葛西明在街上晃悠著,紀偉新道:“局長,咋不進去搜?”

葛西明道:“你懂個屁!我們要等機會,別做那出頭的椽子,這都不懂。”

下雨了,兩人進了茶樓。

雨水打在柳枝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柳枝已經(jīng)冒出了嫩嫩的綠芽,在春風(fēng)中搖曳著,小雨打濕了樹葉,雨水順著樹葉滴到地上,像斷了線的珠子。地里勞作的人們放下犁頭,盡情地讓雨水打在身上,那是久違了的春天來了。農(nóng)民要耕種,需要種子,顧大風(fēng)帶著人正走在去小綏城的路上,在離小綏城不遠的地方,他們發(fā)現(xiàn)有鬼子正在建炮樓,顧大風(fēng)停下了腳步,薛洪福,說道:“團長,這可不能打,咱們此行的任務(wù)是把種子運回去。”筒子急道:“不打留著他們干啥?”薛洪福道:“我說筒子你長長腦子,要是打了,還怎么去運種子?團長,不如回來的時候,讓一部分人先把種子運回去,咱們打一下。”顧大風(fēng)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他們繞過敵人,去了小綏城。

伊藤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了火車站,此時,會議室里聚集著工人們。

“嘿嘿!你們都別害怕!我這個人做事喜歡直來直去,相信大家也能猜到我此來的目的。”伊藤說完,朝后面兩個日本兵一甩頭,那兩個日本兵把紙放到了桌子上。

“大家在新年夜都做了什么?只要你們?nèi)鐚嵉貙懴聛砭托辛耍医^不會為難大家的!”伊藤慢條斯理地說道。

人群沒有人動。

“你們的態(tài)度很讓我為難!”話音剛落,門被踹開了,進來一群荷槍實彈的日本兵,氣氛瞬間凝固了。

“伊藤隊長,你這是干什么?”鐘啟明把大家攔在身后,說道。

“干什么?我今天就讓你們明白明白我要干什么?”說完,他掏出槍朝墻上的作息時間表哐哐就放了兩槍。

有人捂著耳朵大叫!

“都給我寫!不——寫的——死啦死啦地!”

“為什么要寫!我們難道沒有自由!過年是我們中國人的習(xí)慣,和你們?nèi)毡救藳]有一點關(guān)系。”

鐘啟明話音一落,伊藤手里的那把槍就頂在他腦門上。

“你——找——死!”

鐘啟明盯著伊藤的雙眼,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反倒是伊藤,下嘴唇咬的死死的,食指微微扣動著扳機。

砰!

門被踢開了,一個日本兵跑進來,一看這陣勢,趕忙趴在伊藤的耳朵上低語了幾句。

伊藤瞇縫著眼睛瞄準著鐘啟明,冷不丁他收起了槍。

“滾滾滾!”

屋子里沒人動,索性,他自己一聳一聳著肩膀出去了。

“我讓你去干什么?”清水一正在辦公室里怒目而視地盯著伊藤。

“我讓你暗地里調(diào)查!沒讓你這么大張旗鼓地對付他們,怎么樣?你除了惹怒了一群人還有什么收獲?辦事長點腦子好不好?”

伊藤聽著大佐訓(xùn)話,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后來,日本人去過幾次火車站,調(diào)查了一下除夕去過鐵路俱樂部的人,鐘啟明和陳凡也不露聲色掩飾過去了,算是平息了風(fēng)波。這天上午,鐘啟明剛剛發(fā)走了一輛火車,他往回走著,路過貨倉的時候,他看見清水一正和一個人在說話,他不禁朝那個人多看了兩眼,這人有點面熟,他努力想著,在哪里見過來著。哎呀!真是,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那人正是許云飛,他在和清水一正商量裝貨的問題,他現(xiàn)在可是東亞商行的總經(jīng)理。

王大煙回了車站,他在給大伙講述他在集團部落里的遭遇,道:“這幫狗日的真不是東西,那里就是囚禁中國人的監(jiān)獄,嘖嘖嘖,日本人在那啥都干呢,抓勞工、欺負女人、坑殺,捏死一個中國人就跟捏死一只小雞崽子一樣,拿咱真不當人,我想?yún)⒓佑螕絷牐犝f馬震庭的部隊也在海城,我要參加,打鬼子。”

鐘啟明和陳凡對視了一眼,鐘啟明道:“我看你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了也是為祖國做貢獻,和鬼子作斗爭的方式很多,游擊隊的人和鬼子真刀真槍打仗,可幕后的人可以給他們提供情報,也很重要。”

王大煙站著不說話了,張二黑道:“我就知道你們是干啥的,發(fā)的傳單,小本子,為共產(chǎn)黨干事的吧?等哪天我去告發(fā)你們。”

林大哥瞪著他,道:“你敢?你以為你是好人,鐘啟明來的時候你把人家的新工服換走了,還偷吃人家的麻花,你覺得自己干的天衣無縫是吧?”

張二黑羞紅了臉,道:“你……你……你胡說!”他轉(zhuǎn)身摔門而去。

陳凡看了看鐘啟明,鐘啟明道:“沒事,他不敢。”

顧大風(fēng)回到自己營地的時候,顧東也在,顧順道:“哥,我們回來了,還順帶消滅了一些小鬼子。”

顧東看著顧大風(fēng),顧大風(fēng)道:“種子拉回來了,在小綏城外,碰上了三木少佐帶著一個小分隊在修炮樓,順手我就收拾了他們,繳獲了一些武器,在外面,少佐也不扛打。”

顧東高興道:“大哥就是厲害,順子跟著你可有長進了。”

顧東回到家的時候,李光軍、鐘啟明和孫九正在等他,林麗、曹丙辰和肖月也在。

李光軍道:“今天把大家聚集起來主要是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馬上就要到五四青年節(jié)了,我們準備發(fā)展一些團員,凡滿十四周歲,思想積極進步,都可以發(fā)展,另一件事是今晚有一批傳單要散發(fā)出去,向廣大群眾宣傳日本人的惡行,使人們認清他們丑惡的嘴臉。”

顧東從炕洞里取出一個箱子,打開,里面擺放整齊的傳單,顧東拿出一沓遞給曹丙辰,又發(fā)給肖月,林麗過來了,顧東看了她一眼,給她分了一沓,叮囑道:“注意安全!”林麗答應(yīng)一聲,看大家都在,她沒說什么。孫九看著肖月,道:“你在林主任那住的慣嗎?”肖月低頭,道:“多謝你把我介紹到他那,我跟著林姐姐學(xué)了好多文化呢,她沒事的時候還教我認字呢。”

孫九笑道:“看來你是去對了。”

肖月抿嘴笑了笑,她取了東西就出去了,孫九上幾步,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屋子里就剩下李光軍、顧東、鐘啟明和孫九了,顧東從桌子底下拉出一個袋子,說道:“孫九,你把這些彈藥先拿到游擊隊去。”

李光軍驚訝道:“你哪來的這么多?”

顧東道:“這你別管,有,用就是了。”

鐘啟明道:“莫不是你又把自己家的地賣了?”

顧東沒說話,李光軍道:“沒有彈藥大家想辦法,以后你別賣地了,一年還要給一大家子人留口糧呢。”

顧東道:“這事不用你們操心。”

第二天早上,街上的電線桿子,店鋪門上,墻上多了許多傳單,人們紛紛圍觀念著,還有講日本人惡行的小冊子,郭景山帶著狗腿子在驅(qū)趕看傳單的人,他還往下撕扯著貼在墻上的傳單。

警備司令部里,川崎一郎坐在大桌子后面,道:“三木少佐被誰打死的?”

井上林義道:“被義勇軍打死的,還拿走了許多彈藥武器。”

川崎一郎道:“馬震庭還沒消滅,又來個義勇軍,平賀旅團什么時候到?”

井上林義道:“關(guān)東軍司令部發(fā)來的電報說下個月到。”

川崎一郎急了,道:“還有那么長時間?我上次和你說的事辦的怎么樣了?”

井上林義道:“已經(jīng)找好了人。”井上林義朝外面擺手,郭景山進來了,這個狗腿的新生開始了,他成為偽軍的頭目,日本人給他和他的狗腿子發(fā)了服裝和槍彈,他正式升為自衛(wèi)團團長。

東樹林后營,馬震庭、孫九、鐘啟明都在,馬震庭獲悉,魯軍長在呼城和鬼子交戰(zhàn)好幾天了,他想讓鐘啟明帶人接應(yīng)一下,孫九的隊伍參差不齊,沒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不好去那么遠。

鐘啟明道:“魯軍長我不認識,讓韓副官和我一起去吧?”

馬震庭思索了一下,同意了,鐘啟明化了妝帶著任務(wù)出發(fā)了,有時候真沒法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鐘啟明到了呼城才知道,魯軍長頂住敵人好幾天了,程志遠叛變了,跑的無影無蹤,魯文怒氣沖沖說道:“程志遠叛變,切斷了呼海齊之間的聯(lián)絡(luò),退到冰城的日寇調(diào)動了天野、平賀旅團、廣瀨師團和張海鵬的偽軍,在飛機的配合下,發(fā)動了強大的攻勢,這個程志遠讓我抓到他非把他碎尸萬段不可。”

韓副官道:“軍長,這是海城火車站的鐘啟明同志,長官讓他來接應(yīng)你的。”

二人握手,互相問候,鐘啟明道:“魯軍長,我?guī)Я碎L官的一個連,你看是不是要投入戰(zhàn)斗?”

魯軍長爽快道:“太好了,你要用人我在給你調(diào)配。”

正說著,老湯沖進來了,喊道:“軍長,鬼子的飛機又來了。”

陣地上,鬼子的飛機正在上空盤旋著,找準了目標開始俯沖。魯軍長看著天,喊道:“隱蔽!隱蔽!”炸彈呼嘯著落地,振耳發(fā)聵的聲音響過后,土木飛濺,一個戰(zhàn)士未來得及躲避,被炸飛了起來,衣角在空中飛舞。

鐘啟明問魯軍長,道:“魯軍長還有多少兵力?”

魯軍長道:“傷亡慘重,打了十多天了,能剩一半人就不錯了,彈藥也吃緊。”

韓副官道:“長官打算讓你撤到海城去。”

魯軍長神色黯淡,道:“前有追兵后有堵截,能往哪里退?”

韓副官道:“軍長,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保存實力要緊,和小鬼子硬拼吃虧的是我們。”

老湯喊道:“軍長,小鬼子又上來了。”

鐘啟明道:“魯軍長,你們堅持到天黑,我去想想辦法。”

魯軍長看著他,使勁點了點頭。

鐘啟明穿過千瘡百孔的城市,好不容易到了呼城火車站,他從培訓(xùn)班出來的時候,教官給過他一個秘密聯(lián)絡(luò)人,就是松浦呼海鐵路機車庫的老王,他必須去試試。他就在老地方等著,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老高了,機車庫不見人影,他焦急地在地上踱著步,城外的槍炮聲不絕于耳,他馬上要做出決斷。這時,一個身影向他走來,他不敢斷定就是老王,來人盯著他,道:“先生,借個火。”鐘啟明望著他,道:“這年頭點煙還用借火,到處不都是火嘛。”老王呵呵笑著道:“我還以為我就是個棄子,終于有能使上勁的地方了,說吧,找我什么事?”

鐘啟明開門見山,道:“馬震庭的隊伍在呼城遇到日本兵的襲擊,傷亡慘重,前后都有日本兵,實在沒辦法,想請你幫個忙。”

老王抽了一口煙,道:“怎么幫?你有計劃嗎?”

鐘啟明湊近他,說著辦法,老王聽著點頭表示同意。

陣地上,思賢大尉在硝煙中揮舞著軍刀,大聲用日語喊著進攻。魯軍長的陣地上出奇的靜,本川少尉靠近思賢大尉小聲道:“陣地上怎么這么靜?”

話音剛落,只見戰(zhàn)壕里伸出頭,機槍手架起機槍朝日本鬼子噠噠噠開火了,一陣槍聲齊響,壓得思賢大尉的兵趴在原地一動不動。鬼子的子彈打在土丘上,發(fā)出啾啾啾的聲音,濺起土沫飛揚。

一顆手榴彈落在鬼子陣地上,本川少尉拉著思賢大尉撲倒在溝邊,手榴彈響過,一個日本兵的半截腿飛上了天,本川少尉扒拉著思賢大尉頭上的土,喊道:“大尉,大尉……”

思賢大尉慢慢地抬起頭,使勁搖晃掉土,氣急敗壞從地上跳起來,喊道:“進攻!”

傍晚的時候,陣地上寂靜得很,雙方都在休息,吃飯,受傷的戰(zhàn)士匆匆撕下衣服包扎傷口,老湯靠到魯軍長身旁,道:“魯軍長,戰(zhàn)士們傷亡太大了,再這樣下去,我們的人……子彈也要打光了。你說那小子能幫咱們的忙嗎?”

魯軍長鎮(zhèn)定道:“不知道,實在沒辦法,就和日本人拼個你死我活,臨死也要拉上幾個日本兵墊背。”

老湯道:“媽的!小鬼子倚強凌弱算什么本事。”

兩人正說著,就聽得炮彈與空氣摩擦發(fā)出尖銳的聲音呼嘯而至。

魯軍長把老湯一把按倒在戰(zhàn)壕里。

轟!

那顆炮彈把戰(zhàn)壕炸了個大坑,剛才還在吃干糧的戰(zhàn)士血肉模糊。

“媽的!我要和小鬼子拼命!”大壯一看自己弟弟就在彈坑外只剩一條胳膊,腦門子青筋暴起,吼道。

說著,他沖出了戰(zhàn)壕。

“老魯!老魯!”老湯喊著魯軍長。

魯軍長明明是趴在老湯后背上,這會老湯把他翻過身來,但見他腦袋上流著血。

在一陣呼喊聲中,魯軍長慢慢地張開了眼睛,翕動干裂的嘴唇:“我——沒——死!”

一陣槍聲響起來,是大壯身后的戰(zhàn)士,他們在掩護大壯。

“小鬼子又上來了!軍長,怎么辦?”

“放近了,打!人在——陣地在!”

一陣槍聲響過,大壯腿受傷了,被兩個戰(zhàn)士背回了戰(zhàn)壕。

陣地上又是一陣激烈的槍聲響過,對面的日本兵倒的倒,趴在地上也不敢輕舉妄動。雙方僵持著,不知不覺天黑透了。。

陣地后面一陣騷動,魯軍長害怕腹背受敵,剛要調(diào)轉(zhuǎn)槍口,定睛一看,是鐘啟明回來了。

夜來了,漆黑一片。

思賢大尉和本川少尉在指揮棚里籌措著,是馬上進攻還是等夜深了進攻?本川少尉想趁熱打鐵馬上進攻,思賢大尉想等夜深了進攻,二人意見不合,商量來商量去,已經(jīng)很晚了,沒辦法,只有等夜深發(fā)起攻擊。

魯軍長趴在土豪里觀察著對面敵人的動靜。

老湯跑過來道:“軍長,不知道那小子從哪弄來的機車。”

魯軍長拿著望遠鏡,道:“看來長官讓他來是有原因的。”

鐘啟明帶著長官給他的一個連,上了陣地,點燃了戰(zhàn)士架起來的火堆,就聽得噼里啪啦的機槍朝火堆旁立著的木頭一陣掃射。

鐘啟明對魯軍長說道:“魯軍長撤吧,韓副官已經(jīng)在指揮先到的受傷戰(zhàn)士們上車,從這到車站還有一段路要走。”

魯軍長笑道:“笑話,你不走,讓我先走?要走一起走。”

黑暗中人影攢動,鐘啟明道:“不好,小鬼子偷襲了。”

戰(zhàn)士的機槍朝對面的鬼子射過去,在黑暗里,火光交錯,槍聲震耳欲聾。成排的鬼子貓著腰,朝這邊沖過來。手里端著槍朝陣地上射擊。一個戰(zhàn)士倒下了,另一個戰(zhàn)士頂上去,鐘啟明喊道:“魯軍長,快走,在不走一會兒就真的走不了了。”

魯軍長的人朝敵人一陣猛烈的火力攻擊,邊打邊向后撤,朝車站方向跑去,鐘啟明帶著的人在后面阻擊鬼子。

車站一片黑暗,只見韓副官在組織大家上車,受傷的戰(zhàn)士有人攙扶著,走的較慢,槍聲越來越近了,韓副官喊道:“快點,大家快上車。”

鬼子的子彈打在車廂上,擦出了火花,車已經(jīng)緩緩啟動,魯軍長帶著人在后面追趕著火車,抓住了車門把手,老湯錯過了一節(jié)車廂,他朝后面的鬼子射擊,鐘啟明帶著幾個人朝后面的鬼子扔了一顆手榴彈,趁手榴彈爆炸的時間,他們奮力追趕著列車,列車加速了,鐘啟明推著幾個人上了車,他自己在最后,車子速度越來越快,他奮力抓住列車尾部的橫梁,列車拖著他向前開去,子彈打在他的頭上,他閉著眼睛,費力地向上挪動著,腳后跟鞋都磨破了,一陣鉆心的痛傳遍全身,他顧不得疼,又往上蹭了蹭,終于不用車拖著走了,后面追趕的鬼子朝車射擊,人影越來越小。

思賢大尉跑過來,喘著粗氣,翻著白眼,氣的他拔出軍刀朝兩旁的樹木砍去,嘴里大叫著呀呀呀,本川少尉在后面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十六、中計

鐘啟明帶著魯軍長到海城的時候,隔天思賢大尉也帶著人到了,有人給他找了個翻譯官——馬連孫,一個頭上戴著歪帽子,腰上跨著一根長腰帶,腰帶托著大肚子,腿有點“O”字型,走起路來總放橫。

思賢大尉在自己屋里,問道:“翻譯?馬連孫?會日文?你給誰效力?”

馬連孫點頭哈腰道:“小的今后給大尉您效力。”他一笑,眼睛和眉毛擠到了一起,嘴巴咧的挺大,怎么看都不協(xié)調(diào)。

思賢大尉把匕首往桌子上一扔,馬連孫哆嗦了一下,聽大尉問道:“我問你我沒來之前你給誰效力?”

馬連孫恍然大悟道:“哦,給西鳳林屯的日本警備隊隊長唐重當翻譯了,前兩天過來運送物資就被你們帶到這來了。”

思賢大尉嘿嘿奸笑著,道:“哼!唐重!那可是個狠角色,你先回去吧,既然是有往來,以后還會見面。”

馬連孫像小雞啄米一樣點著頭,出去了。

街上,人群圍著馬震庭,曹丙辰在人群后站著,就聽見馬震庭對群眾說道:“鄉(xiāng)親們,我馬震庭感謝大家對我們部隊的熱情接待,我對給大家?guī)淼穆闊┮采畋砬敢猓覀冞@就要奔赴新的戰(zhàn)場了,俗話說,忠臣謀國,百折不回,勇士赴難,萬死不辭,我馬某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恪盡軍人守土御辱的天職。全體官兵兄弟們,軍人報國就在今朝,我們軍人報國的時候到了,現(xiàn)在日寇在我東三省土地上橫行霸道,這是我們國家的恥辱,數(shù)千萬同胞淪為亡國奴,日寇每到一處,毀我城市,殺我同胞,侮辱我們的姐妹,難道每個有良心的中國人能坐視旁觀嗎?”

眾人激憤,喊道:“不能,不能!”

馬震庭振臂,高聲道:“不能!普通老百姓都說不能,何況我們軍人,我們都是中國的軍人,是有血性的男子漢,我們能咽下這口氣嗎?”

回答他的是一片震撼山河的怒吼:“不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殺敗日寇,還我河山!”

一個老者上前握住馬震庭的手,熱淚盈眶,馬震庭握著老者的手,說道:“父老鄉(xiāng)親們,我馬震庭還會回來的,我忘不了海城的鄉(xiāng)親們,只要日寇一天不滾出中國的土地,我馬震庭一天不放下手里的槍。”

曹丙辰熱烈地鼓掌,人群慢慢地散去,他追上馬震庭,道:“長官我要跟你去打鬼子。”

馬震庭看他一眼,道:“你不是已經(jīng)入團了嗎?以后會有機會打鬼子的,帶著你們學(xué)生娃,我放不開手,不要跟著我,在游擊隊好好干。”

義勇軍大營里,顧大風(fēng)正在往槍里裝著子彈,顧順進來,道:“大哥,外面有兩個人想見你,他們說是馬震庭的副官。”

顧大風(fēng)一挑眉毛,道:“副官?快請!

兩個中年人進來了,一個張副官,一個李副官。

張副官道:“顧團長,你好,我是馬震庭的副官,姓張,這位姓李。”

顧大風(fēng)道:“二位請坐,不知道二位深夜找我何事?”

張副官笑著說道:“顧團長真是威名遠揚啊,這十里八鄉(xiāng)誰人不曉得。

李副官附和道:“正是,鄉(xiāng)親們都夸您呢。

顧大風(fēng)不好意思道:“我是粘了兄弟們的光了,鄉(xiāng)親們夸我就是夸我的兄弟們呢。”

張副官道:“是啊,你的弟兄們個個也是能征善戰(zhàn),不知道顧團長是否需要彈藥?”

顧大風(fēng)一聽,眉頭一皺道:“噢?二位能弄到彈藥?當然需要。

張副官笑:“我們也覺得你這能用上,顧團長有所不知,長官在我們家里存了大量的彈藥,不知道顧團長有沒有興趣去取?”

顧大風(fēng)站起來,道:“這是真的?只是這彈藥不存在彈藥庫里怎么會存在你們家里?”

張副官道:“存彈藥庫多明顯呢,我們家里房子大人少,不易被敵人發(fā)現(xiàn),這部隊一走,彈藥太多了,我們沒法都帶走,你看……”

顧大風(fēng)在地上踱著步,道:“那我今晚取怎么樣?

張副官站起來,拍著他的肩膀道:“誒,今晚不行,要不這樣,什么時間能取我們來通知你。”

日本警備司令部里,川崎一郎剛接到消息,他說道:“什么?馬震庭離開海城了?”他在地上轉(zhuǎn)著圈,抄起軍刀一刀砍在桌子上,吼道:“飯桶!他馬震庭只不過就是殘兵敗將,我動用了飛機大炮,騎兵、步兵將近一個團的兵力,對付這樣一小撮敵人,到最后一無所獲,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事史上,就是一個笑話。混蛋!”

清水一正和井上林義誰都不說話。

過了許久,川崎一郎道:“共產(chǎn)黨、游擊隊、義勇軍,給我把網(wǎng)大點撒著,小魚我也要。還有,讓那個郭景山給我去搜,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統(tǒng)統(tǒng)抓起來。”

歐陽晨遠的學(xué)校開學(xué)了,她的傷也好了,這天她又去了清水一正的家里,清水美惠子一個人在家,她見到歐陽老師很高興,因為已經(jīng)有兩個月沒見老師了,她自己感到非常寂寞,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趁清水美惠子上廁所的空檔,飄去了清水一正的書房,拉開桌子下的兩個抽屜,一個偏匣,都上著鎖,恰巧這時候外面的門響了一下,就聽見清水一正的聲音傳過來,他在喊清水美惠子,讓她給開下門,歐陽晨遠在書房里聽見清水美惠子路過書房的腳步聲,她快步返回了她的房間。

清水一正看到門口有女人的鞋子就問道:“怎么?家里來客人了?

清水美惠子道:“是的,哥哥,是歐陽老師來了。”

清水一正換了鞋子,進了書房,他進屋掃視了一眼屋子里的擺設(shè),一點沒變。他又走到桌子旁,拉了下每個抽屜,他朝清水美惠子的房間走去。

清水一正推開門,歐陽晨遠正拿著自己帶來的那本《國文書法》看著,他說道:“歐陽老師,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上次請你喝酒,我喝多了,你什么時候走的我都沒有送送你。”

歐陽晨遠微笑道:“清水先生太客氣了,我能自己走夜路。”

清水一正指著桌子,說道:“你們這是上完課了,美惠子去哪了?”

歐陽晨遠道:“哦,她去衛(wèi)生間了,今天就到這吧,我這就告辭了。”她走出去的時候,書還在桌子上放著。

清水一正拿起那本書,翻了翻,道:“歐陽老師……你的書。”

歐陽晨遠站住了,她沒有馬上回頭,少卿,轉(zhuǎn)身,看著清水一正的眼睛,清水一正也正看著她,她說道:“是我?guī)淼臅业摹!彼舆^書,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清水一正在后面一直望著她。

天黑了,顧東帶著一袋子彈藥去了義勇軍大營,正好顧大風(fēng)在,他把袋子放到地上,道:“大哥,這是最近攢的都給你拿來了。”

顧大風(fēng)喊道:“順子,順子,把這些彈藥拿下去。”顧順跑進來,和顧東打聲招呼就背下去了。

顧大風(fēng)道:“弟,趁天黑,我想進城一趟。”

顧東道:“大哥,進城很危險。”

顧大風(fēng)道:“我也知道,張副官說馬震庭在他們家放了好多彈藥,沒法運走,他說我要是能運出來就歸我。”

顧東道:“義勇軍彈藥緊缺這也是事實,可是,我還是擔心……

顧大風(fēng)攔住了他的話,道:“沒事,我想試試,這也是沒辦法,我想辦法把危險降到最低。”

顧東想說什么,他看顧大風(fēng)堅決的樣子就把話咽了下去。

夜里,顧大風(fēng)派薛洪福去了城里,他自己在李棟屯接應(yīng)。

薛洪福摸進了城里,戰(zhàn)士們靠著墻角做遮擋,悄悄地靠近張副官的家。前面不遠出現(xiàn)了一座高墻大院,薛洪福讓筒子帶幾個人去敲門,筒子帶著幾個人靠近門,門沒上栓,他輕輕地推開,朝里看了看,朝薛洪福招了招手,一行人進了大院,大院里擺著幾個大箱子,兄弟們抬著要走,薛洪福攔住了,道:“撬開看看。”筒子拿出匕首撬開箱子,里邊是一些衣物和較沉的物件。筒子喊道:“上當了。”門口放風(fēng)的人低聲道:“不好,有鬼子。”薛洪福朝眾人按了按示意大家別動,眾人貓腰藏進了院子里暗處。只見外面一伙值班的鬼子背著槍從門口走過。待鬼子走遠了,薛洪福道:“撤。”

薛洪福帶著人沿著城里暗的角落朝城外跑去。眼看要出城了,崗樓上的鬼子發(fā)現(xiàn)了他們,鬼子喊著:“站住!”薛洪福他們跑的更快了,后面的槍聲響了起來。薛洪福朝后面追趕的鬼子射擊,邊打邊跑,街上留下了幾具鬼子的尸體,出了城,他們飛奔進了苞米地,苞米葉子劃傷了臉也顧不上,后面的敵人呈“一”字型,朝苞米地推進。快出了苞米地,薛洪福看了一下前面的村莊,是洪家店的肖家大院,紅色的磚墻若隱若現(xiàn)。

薛洪福對后面的人說道:“鬼子窮追不舍,咱們這么跑也不是個事,先去肖家大院,順子,你去李棟屯給團長送信。”

洪家店的肖家大院一個老頭在院子里灑掃,薛洪福他們沖進來,把他嚇了一跳,臉色慘白,哆嗦著問道:“你們……你們……要干什么?”

薛洪福道:“老人家,我們是顧大風(fēng)的抗日義勇軍,正被鬼子追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老頭點頭,扔下掃帚哆嗦著奔進了屋里。

薛洪福指揮大家在院墻上架好槍,道:“鬼子上來就狠狠地打。筒子帶兩個人上后院,防止他們突襲。”

成田大尉到了村外,一個士兵遞給他一張地圖,他看了看,道:“洪家店,喲西!”他收起了地圖遞給士兵,繼續(xù)說道:“把這個院子給我包圍起來,哼!讓他們插翅難飛。”

顧大風(fēng)在李棟屯一間屋子里來回焦躁地走著,槍在桌子上放著,顧順推門進來了,急道:“大哥,昨晚我們上當了,薛大哥……他們……被鬼子追到洪家店了。”

薛洪福和成田大尉的人交上火了,敵人的火力很猛,過了一會兒,筒子從后院跑過來,喊道:“福哥,鬼子往院子里扔火把,把柴火點著了。”

薛洪福打紅了眼,頭也不回,喊道:“滅火。”

筒子又跑走了,前面的鬼子進攻很猛,薛洪福舉槍,瞅準了鬼子,一槍一個消滅了兩個,他喊道:“筒子,筒子……”

筒子從后院沖過來,道:“福哥,咱們的彈藥不夠用,怎么辦?”

薛洪福,道:“不能這么打,想辦法突圍,這樣是等死。上后院看看。”

薛洪福來到后院,火已經(jīng)被老頭和兩個戰(zhàn)士一起澆滅了,柴火還冒著煙。他探出頭朝墻外看著,對筒子說道:“看見沒?西北角是不是有個洼子,估計敵人在那用的兵力很少,咱們就朝那突圍。前面的敵人先給他點厲害,趁機就往那跑。”他說完,指了指西北角那,那有條小路通往李棟屯。

薛洪福朝正面的敵人投了幾顆手榴彈,趁敵人蒙頭轉(zhuǎn)向的機會,他叫戰(zhàn)士們撤,筒子把槍搭在墻上,薛洪福扭頭一看是他,他怒道:“你怎么又回來了?”

筒子邊射擊邊喊道:“弟兄們都沖出去了,要走一塊走。”

薛洪福罵道:“媽的!你個臭小子。走!”他拉起筒子朝后院跑去。

薛洪福帶著人沖出了洪家店,朝李棟屯跑去,突然,前出現(xiàn)了一伙人,他喊道:“隱蔽!”

是顧大風(fēng)帶著人趕來了。兩伙人相遇了,筒子道:“團長……”

顧大風(fēng)道:“薛洪福呢。”

薛洪福從路旁閃出來,道:“團長,昨晚咱們被張副官騙了,他不過是想借我們的人給他搬家,哪里有什么彈藥。”

顧大風(fēng)道:“這個狗日的王八蛋!”

薛洪福道:“我們從肖家大院突出來了,還犧牲了一個兄弟。”

顧大風(fēng)的眼里好像著了火,道:“走,回去收拾他們。

日本兵已經(jīng)進了肖家大院,顧大風(fēng)帶著人在外邊朝里邊看著,他對薛洪福喊道:“老薛,你把后院給我守住了。”

薛洪福答應(yīng)一聲朝后院跑去。

顧大風(fēng)抬手朝院子里開了一槍,趁著鬼子沒回過神來,又是一槍,顧大風(fēng)的人一齊打槍,院子里倒下了好幾個鬼子。

成田一愣,他貓腰朝外看著喊道:“關(guān)上門!向城里求援,快。”

門開了,閃出了一匹快馬,飛奔而去,顧順道:“哥,跑了一個騎馬的,好像去報信了。”

顧大風(fēng)道:“沒事,秦家崗他過不去。”

秦家崗村口的絆馬線已經(jīng)準備好,只見日本兵的飛馬飛奔而來,突然,馬身體向前跌倒,日本兵摔了個狗啃屎,沒等他爬起來,一把紅纓槍扎進了他的后胸。

成田大尉在院子里來回焦急地踱著步,他剛才和薛洪福交戰(zhàn)了一陣,子彈用的差不多了,他能不著急嘛。

一顆子彈正中一個日本兵,日本兵倒下了,成田大尉更急了,他朝兩個日本兵招手,拉他們進屋。不一會兒,肖家大院的大門開了,兩女人從門縫里溜出去。

顧大風(fēng)冷笑著,瞄準其中一個女人。成田大尉在墻上瞄準著義勇軍戰(zhàn)士,顧大風(fēng)進入了他的眼簾……

“砰”的一聲,一個女人中彈倒地,另一個加快了腳步跑著,顧大風(fēng)瞄準著,突然,一顆子彈打進了他的胸口,鮮血直流,顧大風(fēng)捂著胸口,筒子朝成田大尉猛烈射擊,成田大尉腦門中彈,他趕忙扶著顧大風(fēng),喊道:“團長,團長,快,扶著團長。”上來兩個戰(zhàn)士,顧順跑過來,喊道:“不好了,城里的鬼子出來了。”

筒子喊道:“快通知后院的薛洪福,團長受傷了,敵人的增援部隊來了,撤!”

一行人用簡易擔架抬著顧大風(fēng)朝秦家崗跑去,到了村口,正碰上拿著紅纓槍的張清林。

張清林道:“老薛,你們可回來了。”

薛洪福道:“團長受傷了,秦家崗也不能久留,我們?nèi)チ印!?/p>

張清林道:“好,你們先走,鬼子要是來了,我頂住。”

東樹林后營孫九坐立不安,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顧東出現(xiàn)在門口,急道:“怎么回事?”

孫九道:“大哥受傷了,被抬去了六井子。”

顧東一拳砸在桌上,道:“都怪我,我要是攔著他就好了。”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彈藥呢?”

孫九嘆口氣,道:“哪里有什么彈藥,都是兩個副官想讓義勇軍給他們搬家。”

顧東長嘆一聲,道:“大哥,怎么會這樣?”

孫九給他派了兩匹快馬,送他去六井子。

川崎一郎的別墅里,留聲機里放著輕緩的音樂,他給清水一正倒上一杯酒,道:“今天義勇軍的團長顧大風(fēng)被成田大尉打死了,你說以后我們的工作是不是就可以長驅(qū)直入了呢?”

清水一正道:“老師,是說我們可以順著這根藤摸瓜?”

川崎一郎笑道:“不愧是我的學(xué)生,越來越懂我的心了,來,咱們慶祝一下,這是我們進海城以來,我最高興的一天,但愿以后還會有更多地這樣的日子。”

二人舉杯,干杯,一飲而盡,屋子里氣氛很融洽。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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