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閣皂山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早就聽聞藥都樟樹有一座道教名山——閣皂山，今日得以與幾位友人同往一觀。車內暖意融融，一路笑聲不斷；車外細雨蒙蒙，纏纏綿綿。到時已近午，雨驟然變大，朋友的朋友早早在門口迎候。本想改變行程先參觀博物館，但想著此行重頭戲是拜謁此山，遂決定冒雨前行。

一路細雨迷蒙，難得的是綠意深深，云煙籠樹，影影綽綽，有點仙氣縹緲。閣皂山離市區路程不遠，驅車半小時就到了山腳下。公路直達山頂，坡緩道寬，兩旁雜樹紛陳，山頂只有四五百米高的樣子。如若不下雨，其實挺想徒步上山的。

到達山頂，下了車，雨絲漸密，有傘的撐傘，沒傘的買了一次性雨衣。幾位男士把那層薄薄的膜裹在肥碩的外套上，那情狀頗為滑稽，還真是薄如蟬翼，輕輕一扯“漏洞百出”，眾人大笑不已。

據史料記載，葛玄曾在閣皂山修道。歷經一千多年的歷史變遷，遺跡尚存不少。沿古道悠然徐行，首先看到一座古樸的小橋，這座橋叫接仙橋。據說當年葛玄在此煉丹時，常在此橋迎接來此尋醫問藥、求道煉丹的仙人。過了橋，踏著鋪滿腐葉的小道拾級而上，路旁是一條流淌的山溪，水清且急。由于時間較緊，我們放棄了沿途幾個景點，擇一近道，直奔本景區的主景點大萬壽崇真宮。

路至盡頭突折轉下坡，眼前出現一大片新建宮、觀、廂房，十余棟，氣宇軒昂，壯麗規整，其間飛檐斗拱，其上塑有鴟吻、麒麟之類，石墻玉欄，八卦層臺，高低錯落有序，每一處細節都彰顯出道家靈寶宗壇的獨有氣場。

走進前殿，遇一年輕道士，長身玉立，黑袍黑巾，愈發襯得面容清俊白皙，舉手投足雅逸安詳。方外人士，果然不同。彼時他正手抱一形似琵琶的樂器，同行的音樂人楊老師介紹說這是撥阮。他靜坐于案后低眉撫弄，樂聲清越，曲調古樸。大家不由駐足聆聽。一曲罷了，交談了幾句，得知他是正一道弟子，已在此清修兩年。他回話時細語輕聲，一如窗外雨絲綿柔，但字字清晰，滿足了我們的各種好奇：正一靈寶派道士的日常修行？能否娶親？飲食有何禁忌？……難得的是風華正茂，卻心定如水，令人舒適。

雨腳漸歇，大家紛紛走出前殿，在院落間自在穿行。驀地，眾人的目光被一道獨特的風景吸引——幾樹蠟梅，疏枝橫斜，花朵明艷，真是“縞衣仙子著新裝，淺染春前一樣黃”。道觀蠟梅，雅致之余多了幾分靈性。它長在墻角，背后是黛瓦、赭墻，樹梢上垂著幾串大紅唐制宮燈，隨手一拍就將古畫呈現在世人眼前。大家圍梅靜觀或倚梅留影，不舍離開。

終于到了正殿，氣派巍峨，不由肅然。殿上供奉的神靈除了葛仙翁外，還有許真君、張天師等幾位道教神祇。我們幾個想表達敬意，卻不知如何行禮。在一年輕道士的指引下，我雙手抱拳，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大拇指穿插成八卦形，屏息凝神，心中默默許愿，虔誠地拜了三拜，方起身踱出殿外，心地澄明。

出了正殿，一行人在冬日的煙雨中漫步山間。閣皂山雖然不高大峻峭，但山內繁多的歷史遺跡使它顯得很有文化內涵，仿佛有一股磁力吸引著我們繼續往前探尋。

朋友介紹說，紫陽書院附近有幾株千年銀杏。大家一聽，興奮不已，加快了腳步?？上В瑏淼貌皇菚r候，只見老干虬曲，葉子凋殘，不復秋日一樹輝煌時的模樣。不過，細品下也別有一種風骨之美。遠望玉華山亦如是，刪繁就簡，瘦削秀挺，猶如寫意水墨畫。忽然，眼前畫風一轉，紫陽書院的院墻上，又有幾樹蠟梅活潑潑映入眼眸。和崇真宮的古風唯美不同，它異常高大，枝丫繁密而雜亂，一團又一團的，熱烈繽紛，大咧咧隔墻伸頭，清香撲面而來，仿佛在迎接遠方的客人。據說宋代大儒朱熹兩次應邀于此講學，故取朱熹別號紫陽，稱為紫陽書院。進得院內，宮觀、書院殿門斑駁緊閉，院內腐葉遍地。環顧四周，滿目蕭然，距今已有近八百年歷史的書院早已是名存實亡了，但院內幾株古樹高聳入云，訴說著昔日的崢嶸。據說銀杏樹為朱熹來山講學時手植。與它同齡的還有六株古桂樹，經歷了幾百年歲月的滄桑和洗禮后，卻依然風姿典雅，生機不減。

時候不早了，得返程了。下山時，我們穿過了很多亭臺小橋，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鳴水橋。它橫亙在溪流之上，不長，橋面皆麻石鋪就，橋欄上的雕刻猶在，只是顏色黯淡發黑，青苔隱隱，古樸自然，卻能激發思古之幽情。橋旁立石碑，上有“鳴水橋”三字，相傳為文天祥應請所書，拓刻于此。我們幾個沿石階而下，到得橋下。橋洞內青苔濕滑，但聞水聲隆隆，回音很響，難怪叫“鳴水橋”呢。洞壁兩側刻有楷書大字，字跡模糊，中書協的潘老師拿出手機拍下后仔細辨認：“大宋政和元年辛卯歲閣皂山道眾化緣信，人財物建此石橋至四年冬至日畢工。謹題。”此刻我有點恍惚，仿佛已穿越千年，看見當時的百姓們手扛肩挑，往來穿梭，鑿石之聲不絕于耳。

參訪完鳴水橋，我們這趟閣皂山之行也算是“圓滿”了。來時風雨去時晴，我坐在車里，望著道旁一棵又一棵柚子樹一閃而過，肥碩的綠葉下金黃的果實累垂，風中自落，一地光明。

尋山問道，亦是一件人生雅事。在雨聲里中，我們沿著蜿蜒的古道，一路走來，感受著道教福地的歷史余音，有諸多感慨，如同行的鄧會長詩云：“玉觀仙翁設道途，尋蹤更覺滿山殊。”

以后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再來，慢慢地品味一次。

（作者單位：江西省奉新縣第四小學）

（插圖：勝 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