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皮影（四）

兩人苦練了一陣子，總算有模有樣了，是時候還馬爺爺一場皮影戲啦。

這天，爺爺奶奶、叔叔嬸嬸還有小伙伴們聽說了杜小滿和周小舟要演皮影戲，都早早地聚集在巷口的小戲臺下面等待。

天剛擦黑，電燈亮起來，白幕布上影影綽綽。幕布后，板胡和月琴的聲音漸漸響起，鑼鼓聲聲，好戲就要開場啦！

“千年修煉在仙山，師父與吾把道傳。聞聽唐僧師徒取經路過此地……”杜小滿掐著嗓子唱，幕布上的光影動起來，一個妙齡少女從田野里裊（niǎo）裊娜娜地走來。

臺下響起了一片掌聲，杜小滿得到鼓舞，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根。

馬爺爺操縱著唐僧皮影說道：“悟空前去開路！”

“徒兒遵命！”周小舟正等得焦急，剛一得令，就迫不及待地提著孫悟空影人躍到了幕布上。

“哎，妖怪！你騙得過俺師父，你騙不過俺老孫的火眼金睛！”周小舟大喝一聲，他手提孫悟空皮影，把金箍棒掄得密不透風，突然跳將起來，兜頭就給了那少女一棒。

“啊呀！”白骨精大喊一聲，化作一縷青煙飛走了。

杜小滿提著白骨精再接再厲，先后變化成老嫗（yù）、老翁，可次次都沒等他唱完，周小舟就急吼吼地趕著上場。本來按照既定情節，白骨精還得變作鳥兒逃走，結果周小舟太激動了，他一棍子下去，孫悟空就把白骨精打得起不來了。

操縱白骨精影人的杜小滿氣不過，手上的木桿往上一抬，本應變成一堆白骨的白骨精跳將起來，咣當幾下把孫悟空按著頭揍，一邊喊著：“叫你打我！”

孫悟空被揍傻了，等反應過來，它一個筋斗跳將起來，跟白骨精纏斗在一起，打得難分難解。

臺下的觀眾還沒見過白骨精這么勇猛呢，都看呆了。

“你這個討厭的猴子，拿命來！”白骨精撲過去，一口“咬”在孫悟空身上。

“哎呀呀，白骨精把猴子肉當唐僧肉啦！”王曉天拍著手歡呼起來，大伙兒也跟著哈哈大笑。

一出好好的皮影戲成了鬧劇，冷靜下來的周小舟和杜小滿，一臉沮喪地準備迎接杜爺爺和馬爺爺的怒火。

沒想到兩個爺爺都沒有責怪他們，馬爺爺說：“皮影班子也叫‘五人忙’，每個人都要身兼數職，如果大家都沒有合作意識，豈不是全都亂套了？”

杜爺爺說：“皮影戲演的是戲，講的卻是家國和大義，善良和友愛，如果皮影人心里沒有這些，怎么能演繹出來呢？”

周小舟和杜小滿羞愧地低下頭，臉都紅透了。

本以為這出皮影戲就這么毀了，誰能想到周小舟和杜小滿的皮影戲竟然火了。

附近的孩子聽說了這出“特別”的皮影戲后，都嚷嚷著要來看。

杜爺爺和馬爺爺受到鼓舞，趁著這股東風，聯合學校一起組建了兒童皮影戲劇團。

杜小滿和周小舟握手言和，成了當仁不讓的臺柱子。王曉天等幾個同學原本就有樂器演奏基礎，便向老藝人學習各種打擊樂器，李老師則親自彈月琴。

《三打白骨精》這出不按套路出牌的戲火了，也給了杜爺爺和馬爺爺新的靈感。他們和李老師一起創新皮影戲，把一些孩子喜歡的童話和繪本故事，也改編成皮影戲搬上了皮影舞臺。

隨著新劇目的上演，來看戲的孩子和大人越來越多了，爺爺們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許多。

這一年很快就過去了。因為皮影戲，杜小滿在棗園巷和學校里都很受小伙伴們的喜愛，他逐漸融入了新生活。

閑暇時，杜小滿也成了周小舟木頭人游戲團隊的一員，他覺得快活極了。可越臨近春節，杜小滿就越有些心不在焉，整天心事重重的。

“八成是想他爸媽了。”王曉天說。

“他爸媽不回家過年嗎？”周小舟詫異地問。

“我聽杜爺爺跟我爺爺說起過，小滿的爸爸媽媽到非洲開展醫療援助工作，這兩三年都回不來了，所以才把小滿從北京送回老家讀書。”

周小舟若有所思，他悄悄地用剩下的牛皮剪了棕櫚樹、非洲大象，又比照著杜爺爺家的全家福剪了小滿和爸爸、媽媽一家三口的剪影。

大年二十九這一天，夜幕降臨。

周小舟在屋里點亮一根蠟燭，躲在八仙桌下，桌上垂下一塊白色的桌布，這便成了簡易的皮影幕布了。

王曉天和幾個小伙伴簇擁著杜小滿來到周小舟的家里，周小舟叫大伙兒趴在地上看他演皮影戲。大家覺得新鮮，都紛紛趴下來看戲。

慢慢地，幕布上升起一輪小小的明月，棕櫚樹下走過一頭大象，緊接著，一對年輕的男女出現了。不一會兒，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和他們依偎在一起。

小滿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知道，那里是非洲，幕布上是爸爸、媽媽還有他自己。

“嘿，你該不會哭鼻子了吧？”周小舟從幕布后探出腦袋笑著說。

“我才沒有，是眼睛里進了沙子。”杜小滿抬手擦了擦眼角。

“我們去玩木頭人吧！”杜小滿提議，他的臉上扯開了大大的笑容。

“好呀！”大家手拉著手沖出去，杜小滿和周小舟的手也自然地交握在一起。

小滿心里升起了一輪明月，把他的心房照得亮堂堂的。

（全文完）

審稿人

黨飛華

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皮影戲（華縣皮影戲）傳承人，汪氏皮影第五代傳承人。

莫曉紅

兒童文學作家，獲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曹文軒兒童文學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