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我已積久成習

甲子，本名賈健民，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已在紙媒上發表作品千余篇（首），出過詩集，獲得過趙樹理文學獎。

白鷺與鴨子

一只白鷺

在淺水灣吃飽了

單腿站立于岸邊

久久地盯著深水區

鴨子的泳姿

鴨子游到白鷺跟前說

我的水性，生來具有

你是學不來的

我也有一雙翅膀

卻不能像你那樣——

直上青天，高高地飛

習慣仰視

小時候，在媽媽的指認下

凝視的是牛郎星、織女星

和阻止他們相聚的那條長長的天河

它們給了我很多的夢想

年輕時，寂寞了就盯著飄移的云朵

盯多久，也沒分清層云、積云和卷云

以致屢遭其害

這幾年，常常長時間地目送

徑直飛向天邊的那些

知名或不知名的鳥

直至它們消失于地平線

可我并不關心鳥的去向

飛行

把轉經路豎向天空

便有了使人仰望的資格

先扶搖直上

在一個適宜的高度

變姿平飛

俯視著現實

飛向歷史的縱深

航線上晴空極少

不是硝煙彌漫

就是烏云滾滾

但能見度一直不低

因而，將近一個世紀的滄桑

你一掠而過

如今，又扇動揚威的巨翅

一直向前飛去

你知道

未來有高揚的清明

也有匍匐的渾濁

學府公園里的燕子

數只燕子，貼著起伏的樹梢

鳴叫著低飛于年少的學府公園

聆聽著如歌的燕鳴

“鳶尾”“銀杏”“連翹”美滋滋地笑了

“金葉女貞”和“紅葉小檗”羞澀地低下了頭

掠過涓流上的狀元橋

吻過無名湖里的漣漪

燕子，落腳于錯落有致的望柱

端詳著或直立或斜臥的竹簡燈

以及竹簡燈上的仁德文字

若有所悟，沉思不語

圓形的空間里，興奮不已的燕子

頻頻變化的身姿閃現著心中的贊美

這些走南闖北的候鳥

時而翻飛，時而駐足

公園里流動的韻律、氤氳的文氣

浸染了日落時翅膀上欲展的歸意

遷徙的雁陣，我的仰望

無意蟄伏冬眠

像蝙蝠那樣，昏睡狀態下

蹉跎了歲末寶貴的時光

不肯入室被養

像鸝鵲那樣，寄生環境里

退化了強勁的翅膀

在日月深情的注目下

迎著瑟瑟秋風

行進于目標明確的航線上

地面，威脅已壽終正寢

弓箭銹蝕、獵槍從良

誘惑雖多

已拉不彎你們直直的目光

選擇無云的清晨，你們

把對人的敬意寫在澄澈的天上

作為人類的一分子

我回敬雁陣久久的仰望

望斷了人字隊形

讀不盡那飛向遠方的神奇詩行

詩的高空

你說定要來，那天

我便靜坐如禪，等你

等你如約而至的足音

由遠而近地響起

不知是夜的何時

條條光帶如驚恐的子午線

瞬間掠過顫栗的穹蒼

深沉的雷聲沿弧形的天際

痛苦地滾動

意象風隨之而來

無形雨隨之而來

它們相繼說

你的允諾已無法兌現

這事實，像一記重拳

猛擊我的斷言，直至

倒地如泥

那個時辰

有一扇門自動敞開

深處的呼喚壓倒了友聲

急切而親切得不可抗拒

低矮的門檻

是為你躺下的界碑

你長驅直入的順暢

使我悔悟：閉門待叩

是一種真誠的錯誤

我不敢說你的抉擇

就是涅槃的壯舉

一如你不敢說你已成功

我只曉得，有的死

也是為了呈現生命

此刻，我望見詩的高空

有精神，蝌蚪狀密布

且漫游不止

你坐在自己的影子上

吐露的只言片語

早已發酵，它們

撐破那只帶花紋的壇子后

旋入了火紅的龍卷風

夏日光陰

王冉

有光

一株不知名的花

擠出水泥路面的裂縫

細長的脖頸，怯怯地

頂著一朵明艷的花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

擁抱五月的陽光

秋天飛落的種子

如大海上漂泊的船只

在風浪和黑暗中

無法準確預測航線

他們向著有光的地方前行

那里是燈塔

也可能是塞壬的歌聲

旅途

黃昏收撿落葉

漸漸隱沒于山林

在星光掌管大地之前

旅行的人找尋燈火

記憶中炊煙裊裊

孩子的歡笑讓街巷飽滿

喇叭花閉上了眼睛

紫茉莉點綴黃昏

母親倚著木門

呼喚孩子的乳名

說了什么

沒有了麥子的覆蓋

黃褐色的泥土又裸露出來

落日把光注入麥稈

田野恢復了喧囂之后的安詳

天空有初夏傍晚的藍

一個女孩兒背著麥穗兒

走在田埂上

在幾株盛開的野花前

停下了腳步

那些花朵

一定對她說了什么

寧靜的時刻

黑夜籠罩大地

星星在涼風中眨眼

鳥鳴眠入林中

蟬鳴還在漆黑的路上

窗內的燈亮著

書頁安靜地展開

茶葉浮在杯中

這是一天中寧靜的時刻

我們凝視夜空

仿佛看見了

曇花準備的夏日煙火

迷失

群星閃爍

夜空更加深邃、幽遠

猶如我們的內心

孤寂之處也有星光點點

大地之上

有太多不多見的事物

林中的風

是否驚擾了歸巢的鳥

晚來的雨

是否摧枯了遲放的花

夜行的螞蟻

可能需要星光的指引

螢火蟲提著燈籠

也會迷失在叢林中

一枚貝殼，在浪花里輕唱

程云海

望

云朵是童年時

一群群趟過歲月河的女人

故鄉，含滿淚水的故鄉

我和父輩們的心愿

在波浪起伏的河上擺渡

有人說，生活即是向往

佇立在河畔

我的視野里

上溯著關于源頭的傳說

那岸上的蘆葦在微風中擺動

正有遙遠的七弦琴音

順著風傳來

夢像一葉孤舟

在波濤中漂浮不定

躍上船梢

我手中的櫓棹劃動

遠方，一聲聲鳥鳴

像喙于石子上啄過

石子上留下耀目的光亮

一枚貝殼，在浪花里輕唱

時間靜下來

飛舞的衣裙

被迷夢自由任意裁減

那只海鷗留下的故事

陽光灑滿銀色沙灘

一層層的浪花已擱淺

這樣的日子

從手心里遺落的安逸姿態

殘存著一些浪痕

海底傳來滄桑的回響

有個聲音在耳畔

哦，海鷗在飛

海灘上的蟹在爬

還有一些貝殼和海螺的空殼

想赤腳踏過的那些水花

被浪漫遐想過的背影

以及海誓山盟

已被風一點點吹遠

關于村莊的記憶

留下那些鄉村的記憶

給時光，給未來

留下的痕印

是我刻骨銘心的相冊

如果相冊中的人影

輕輕消逝

那又怎樣

他們畢竟來過

陪伴著我走過那些四季

走在城市的街頭

那些消失的我熟悉的鄉音

此刻在車輛的鳴笛聲中

清晰地回響

真想獨自走回鄉村

坐在菜地草棚里

滿眼的碧綠

我眼前晃動的人影

臉龐模糊

澆水鋤草采摘

他們的笑聲甜脆

我的淚開始流

那些果園菜園收獲后漫長的寂靜

不是唯一的原因

哭吧，雨水洗刷過的孤獨

在村口回望

那一棵棵樹下

你們的鄉音是否還在

鄰家女孩

在雞鳴犬吠中

她跟我一起長大

我們年齡相仿

我們坐在自家門檻上

我的目光跨過籬笆

落在她的光亮亮的臉上

她正仰著頭望著前方

庭院里陽光下的豆莢

鼓鼓的

我可以隱約數出來

我一抬腳就能跨過籬笆

我可以講昨晚上的夢

或者一個笑話

哦，她會長大吧

而我呢，也會長大

那時又會怎樣

我把帶補丁的鞋往回縮了縮

籬笆真矮，抬腿就能跨過去

太陽正悄悄地落下

影子一點一點挪移著

父親

我們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

腳下有些濕滑

昨夜的一場秋雨

痕跡明顯

走在雨后的時光里

他似乎沒有一句要說的話

生活讓他變得沉默寡言

那些稗草像他的頭發

已經全白

他扛過重擔的背讓我肅然起敬

熟悉的土地

熟悉的鄉土氣息

我懷著對他難言的恩情

一步步走過他踩過的腳印

月光很白

南書堂

蟬在叫

蟬在叫，叫聲里只一個詞

所有蟬，叫著同一名字

這個名字何其重要啊

所有蟬，不惜耗盡一生

鄉村歌手

那歌聲在記憶中回蕩

那歌聲出自我家鄉的女人

村莊太過沉悶，需要她們

偶爾用嗓音劃出一道裂隙

舞臺須選在自家田里

須有一個拿得出手的理由——

誰摘了一架豇豆，掰了兩穗苞谷

甚至風吹落了三五朵南瓜花……

歌聲響起，鳥雀們凝神靜氣

像小學生一次次接受聲樂教育

蟬的長尾音，像學李嬸

喜鵲的一串快板，深得剛娃媽真傳

而一窩雛燕的呢喃，顯然在模仿

三喜媳婦的柔腔細語

表演從對小偷的數落、氣憤

到原諒、相勸，幾經拐彎

終于一個女人被注目

被欣賞的自足與歡喜

也有不悅者，情急之下

踢飛自家菜園幾個大茄子

卻謊稱小偷所為

等他的女人也開了唱，他便躲于一旁

打起節拍，充當了指揮

月光很白

月光很白，一地莊稼很美

稻草人站在明處

憑風搖響手臂上的鈴鐺

伏在暗處的鐵夾，不擒月光，擒豬獾

總有歡呼起自別人地里

總有肉香出自鄰家灶房

父親沒讓我吃到那肉，卻要我

嘗到了饑餓年代的殘忍

像訓誡我一樣，父親也訓誡豬獾

但他對它們從不用鐵夾

只用稻草人，仿佛他也是

它們的父親

家鄉的模樣得以完整

大年三十傍晚，去山上墳地

放鞭炮、送燭燈、燒紙錢

也許先人們早盼望著

臨了，卻把說不出的興奮

交由草木全權表達，祭品

也由草木悉數接收

我們墳前而跪，就有枝條如手

撫摸一個個頭顱

此刻，一盞盞燭燈在山腰間

亮起來，匯成萬家燈火

呼應著山下一河兩岸的萬家燈火

這多出來的一處村莊

使家鄉的模樣得以完整

狐仙傳

一只狐仙游走于神秘的傳說里

也會跨越虛幻與現實的

邊界，來到我們村子

那些年，日子的艱難約等于

升不起炊煙的艱難

山坡上就有了它預言般

倏然而過的身影

那一年，大水沖了田畝、房舍

大水沖了龍王廟

日子如泥，卻并不需要

太過悲傷的嘆息

有人抬頭，又看到那只狐仙

許多事就起死回生地

長出另一副面孔

這精靈，堪比春風，卻比

春風更神通廣大

這些年，每到年關，沉寂的村子

就乞求那飄忽的白影再次出現

就像乞求風雪里有歸人

白房子

走過幾座山，又翻過幾道梁

我心里已無法安頓更多荒涼

我以為人跡于此不復再現

卻忽地見到一座房子

那白墻、紅琉璃瓦頂的裝扮，像一個

美人，在翹首呼喚

云朵遠遁，空谷幽蘭

唯幾截墓碑揮手應答

一呼一應，寂然無聲

卻像竭力拯救某種往昔場景

想進屋看看，一把鐵鎖

和它的銹跡，已說出所有秘密

但我仍不知道，建造房子的人

是為了慰藉自己，還是諸神

獨坐高樓陽臺

東白

遠方的呼喚

大山在遠方我乘風追去

風在山林間低語

傳大山的呼喚

聲音，在鄉間小路傳播

激蕩靈魂在深處回響

磕磕碰碰

長嶺臺階老石頭刻滿風霜的印記

短道裂痕

都是時間的低吟

講述著一種堅韌與不屈

穿過天空彩云

瀏覽山清水秀的畫卷

涉水踏浪前行

大山，大山，我聽見你輕輕地在呼喚

呼喚疲憊的旅人

遠方的游子

一片寧靜的港灣

讓一個追夢者

在途中，與風共舞，與雨同歌

我聽見一個

內心呼喚最真實的聲音

獨坐高樓陽臺

傍晚，我獨坐

高樓陽臺

像李太白一樣獨坐敬亭山

望著遠山

包圍我的世界

瞭望新城的全貌

高樓林立像雨后春筍般長出

萬家的窗口

隱藏著故事由燈火閃出

新建的高架橋

霓虹燈由紅黃藍變成夢想

車載著靈魂

隨著高架橋S形的流線遠離

思緒回收，凝望天空

仿佛整個彩色世界

與我無關

云彩厚重斑駁卻也露出一點蔚藍

靈魂安在

老天是否老了許多

站在高樓陽臺

靈魂遁入天空化作蒼鷹翱翔

曠野山川

萬綠叢中百花綻放

乘云而上，隨風飄揚

一種飛翔的姿態

懷一種愉悅的心情

像云卷一樣

我收回放飛的靈魂

又像云一樣自由放飛靈魂

靈魂離開我的軀體

離開陽臺高樓

這一種美好的狀態不知能過多久

靈魂安在，志在飛翔

雨季

老天傷心透了

像失去親人悲傷的臉

嗖嗖，潸然流下過度的淚水

濕透大地的胸襟

雨霧，霏霏

江水滔滔

游船碼頭白白多了空曠

半天不見一艘游船

老石板

亦步，亦趨

滿臉滄桑

濕而發亮倒映老翁身影的過往

歲月的艱難

無法遏止

青苔嫩綠

它的生命力多半是雨季給的

一只青瓷杯

我是掩埋在

麗水西南龍泉地下的一捧泥

心志袒露后

我就不怕粉身碎骨

盡管被淘洗，被篩選

被摔打，被刀刻……

我脫胎又換骨不怕十八層地獄

毅然走刀山火海

我學做鳳凰

這就是我與火相交融的藝術

我不是我了

我絕不是大器晚成者

早在千年

已成才，早就為先民服務

經火焰山的夢化

我溫潤如玉

我像姑娘一樣出現在你的眼前

我不僅僅是

你愛不釋手的美玉

今生，為什么

在同類中

我就是全球第一而且是唯一

婁山關

鄒記福

赤水河

從不同緯度看落入水中的閃電

聽滾動的英雄般的驚雷

品一壺濁酒，看赤虺揚長而去

即使野花搖曳，落日镕金

那由遠而近嗒嗒的馬蹄聲

還有水波之上的記憶

讓我一再回眸這條攝人心魄的大河

它有著厚重的歷史和醬酒的顏色

我在河邊從來不看月亮

我只看赤水河像刨花的翻涌

聽它內心的聲音和夜色里的尖叫

婁山關

我不喜歡黑神埡這個名字

我更喜歡雄關漫道和如血的殘陽

關口的風，蒼山的險，

它的前世與今生，一些不在現場的人

是否會被隆隆的炮聲驚醒

而遵義這座城會被當年的號角

一次次洗亮

今日，即使青草彌漫，大雨追逼而來

我依然能找到那紅色的腳印

暗戀

天空一直晴朗

我暗戀了好久山坡上那一株

叫做梔子的花朵

它讓我看到了雪白的骨頭里的火

像我暗戀多年穿白紗長裙的女孩

我甚至記不清她的樣子了

她讓我深陷，精神的荒原

深陷，搖搖欲墜的人間

我嘗試著不讓它在夜里恣意生長

嘗試著不去想象，梔子花的白

過于接近我暗戀多年的女孩

和那一輪上弦月，映照的憂傷

一個名詞如此生動

高洪臣

1

那些石頭堆砌的年月

被群山攬起，置于繁華之外

山連山，山外有山

山山坐落于心

它們以不變應萬變

以攀登和逾越考驗人性

2

溪水與村莊相依為命

從村南流向村北

從春夏流向秋冬

流過晨曦落日

流過懵懂月光

流過母親臂彎父親肩頭

以及他們辛勞而清澈的一生

3

土坷垃激情碰撞，推陳出新

汗珠子綻放出八片花瓣

一群留鳥放空欲望

沿壟溝覓食一條道走到黑

4

瓦藍色天空深不見底

田野無邊粗獷

石頭豎起棱角聆聽八面來風

多么空靈深邃的鄉間交響樂

正從一方水土之上千里悠揚

5

一條路翻山越嶺

在泥濘中蜿蜒爬行

奔赴遠方成為執念

如今，它早已脫胎換骨

卻更像一條臍帶，無法剪斷

6

一個名詞如此生動

比月朗，比酒醇

比炊煙暖，比乳名親

比山花爛漫，比泥土清新

比影子近，比夢想遙遠

比長夜更漫長……

晨曦比以往更柔和

王蝶飛

樂觀村的落日

我所懷念的

樂觀村的落日

有時落在香樟樹上

有時，又落在銀杏樹和苦楝樹枝頭

小河邊的樹蔭里

總是有兩只鷺鳥停在那里

一只灰色，一只白色

我凝視著它們

仿佛自己也有了霞光萬道的翅膀

仿佛落日的深情

也有不可言說的時刻

偶爾想起

少年時的某個黃昏

似乎從未進入其中

又似乎，從來沒有離開

晨曦比以往更柔和

晨曦比以往更柔和

在初夏的豎琴上

她有流水的身段

荷葉的裙裾

她有凌波的舞步

絲綢一樣，緩慢飄逸的光陰

款款激蕩的溫情

濠河風是她纖柔的手指

帶著細致和柔軟

帶著一季粉紅的記憶

輕輕晃動時光

把一池的蓮荷搖蕩

所有枝條已準備好了花朵

樂觀村的冬日

依然妙不可言，我呆坐黃昏

突然讓一支樂曲撥亮了心中的燈火。

我知道春天的門檻

從來都不會太高

只要愿意，所有的山峰都是返程的鞋子。

幾只麻雀落在院中的一棵桃樹上

所有枝條已準備好了花朵

祖母曾跟我說，要善待每一片花瓣

那是春天

留在世上的腳印。

聽蟬

從蟬鳴中聽出

半個夏天的去向

這樣的大合唱

像歡樂頌，更像大魔咒

蟬聲里，我從藤椅上起身

淡紫色的牽牛花

開了一窗

綠茸茸的美人蕉

從塵世外探進頭來

望著我

仿佛我想聽到的好消息

一直在耳邊

針尖上的天使

我的心上

有一片荷塘，我養清荷

也養荷葉上的露珠

我的心

有點尖，像繡花針

點破了露珠

讓兩只蝴蝶，從里面飛出來

一只翅膀

黑色多一些

一只翅膀，白色多一些

這針尖上的舞者

白天陪著我

讓我像蓮蓬

悄悄結著蓮子，夜晚陪著我

將我變成一片月光

守著一個人的荷塘

拂曉

春風能把天空吹亮

也能把黎明吹皺，幸福的腳步

越來越輕快

像是得了晨曦的真傳

又仿佛奉了霞光的密旨

我的眼睛里

涌出了清澈的鳥鳴

這暮春的湖水

無疑是靜坐者的蒲團

不遠處

有清潔工緩緩帶著一把掃帚

往春天的深處

從容走去，正是勞動帶來了塵世之光

她每走一步

花瓣就落下一片

她如果走得再快點

我就會誤以為是天女在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