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話說“人生七十古來稀”,似乎七十歲以后的老年人,就只能曬曬太陽,跳跳廣場舞,侍弄房前屋后的小菜園子了。我卻不以為然。在我身邊有這樣幾位老人,他們的生活狀態令我擊節叫好。
我母親屬兔,今年七十有四,跟我們一起在城里生活,安享晚年。母親小的時候,一天書房門沒進過,不識字,這是她心頭一輩子的痛。可不識一字的母親總是口出睿智之語。妹妹在外企工作,工作壓力大,家里有老人和兩個讀書娃,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母親看著心疼,勸導女兒:“你忙,說明你活得有價值。”妹夫工作也忙,經常出差,母親又會適時指點女兒:“外面的錢不好掙。姑爺出差回來的話,你可不能訴苦道怨,而要熱飯、熱菜、熱面孔,要給他家的溫暖呀。”樸實無華的話語,每每像穿透云層的霞光,照進妹妹的心房,又像輕靈的手指,撥動妹妹心頭之弦。家有賢母,如有至寶。
我想到引領我走上寫作之路的任伯。任伯是我家鄉人,在市區的一家銀行一直工作到退休。退休后的任伯,熟稔地操作著電腦,筆耕不輟,創作了大量貼近生活、貼近新時代的精美散文,并出版了兩部散文集。耄耋之年的任伯,保持極佳的創作狀態,感染了他周圍的“文青”。誠如曹操在《龜雖壽》中所言:“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前段日子,我途經一所學校,學校樓道顯示屏上播放著老藝術家游本昌,在九十高齡受邀出演電視劇《繁花》后接受的訪談。游老聲情并茂地說:“人生就是這樣,如同登山。但是人生的目的,可不是到達山頂。當你到達山頂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前面還有一座山,在等著你向前呢。人生的樂趣,就在這一山又一山之間,是你努力攀登的過程,是你一路上,遇到了各種不同的風景,這就是你,越來越好的自己。”
游老的這段話,細加品讀,意味深長。眼下,正值莘莘學子經過多年的埋首窮經,即將奔赴他們的高考、中考“戰場”,一展鋒芒,迎來他們的學業登頂。和游老隔屏對視,我仿佛穿越時光隧道,回到20世紀80年代,一部電視劇《濟公》火爆大江南北,游本昌飾演的濟公形象,走進千家萬戶。“正直,善良,不敬鬼神敬父母”,像粒粒種子播撒進我們幼小的心田,悄然萌發,茁壯生長。記憶中,一群孩子走在放學的路上,搖動蒲扇,旁若無人地大聲唱著《濟公》主題曲:“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兒破……哎,哎嗨哎嗨嗨,天南地北到處游,佛祖在我心頭坐。走啊走,樂啊樂,哪兒有不平哪兒有我……”脆嫩的歌聲飄過街巷,穿過楊樹林,驚起鴉雀一片。跟在我們隊伍后面的小黃狗也“狗來瘋”,汪汪汪地叫著,左蹦右跳。倒是雞們幽怨地退避三舍,躲得遠遠的,生怕被頑皮的我們活捉了加工現場版的“叫花雞”。大人們笑意吟吟不以為意,看著我們瘋,瞅著我們樂,被繁重農活兒磨去棱角的他們知道,這就是小孩子應有的模樣。時光遠去,少年時代的快樂時光,隱遁在歲月深處。從濟公到爺叔,從出演多個配角到登上央視春晚,到濟公形象橫空出世且深入人心,到九十高齡出演爺叔,飾演了一個又一個經典角色,游老登上一座又一座藝術之巔。
縱然韶華易逝不可挽留,殊不知,世間所有的美好,卻在歲月深處悄然綻放。正如荷蘭畫家凡·高所說:“人絕不可以讓自己心靈里的火熄滅掉,而是讓它始終不停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