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州“侍其巷”讀錯哉？

蘇州古城西南部胥門內，有一條東西向的侍其巷。該巷巷名普通話按字讀，當地老蘇州則遵循著口耳相傳的方音，向來也沒有異議。不久前有學者撰文指出，由于侍其巷得名于復姓侍其，應該讀“侍基”才對，為此《姑蘇晚報》還特地做了報道。現在我們把搜集到的材料稍作整理，也來試著探討下侍其巷這個地名應該怎么讀。

地名侍其巷歷史悠久，早在南宋的紹定《吳郡志》里就有“靈芝坊，侍其巷”的記載。明正德《姑蘇志》說“侍其巷，靈芝坊內，侍其沔所居”，首次解釋了侍其巷地名的來源，因宋代善士侍其沔居住在巷內而得名。歷史相傳不虛，1980年代曾在當時吳縣橫塘鄉三香村出土過“宋故侍其先生墓志銘”，墓志詳細記載了侍其沔的生平和世系。

侍其，歷史悠久且比較罕見的復姓。唐代林寶《元和姓纂》記載“漢廣野君酈食其元孫賜以食其為氏，曾孫武平帝時為侍中，改為侍其氏焉”，因此通常認為侍其姓源于西漢的酈食其。酈食其是西漢初期人，其名字“食其”讀音特殊，歷代文獻均作注疏。例如《漢書》卷一“沛公西過高陽，酈食其為里監門”，服虔曰：“音歷異基”。《漢書》卷四十三“酈食其，陳留高陽人也”，顏師古注“食音異，其音基”。《廣韻》在“其”的又音“居之切”下注明“又人名，漢有酈食其”，均說明在人名“食其”里“其”古代都讀作“基jī”。

然而關于“侍其”讀音，歷史上有不同看法。北宋官修韻書《廣韻》在“渠之切”下記載“又漢復姓，六氏。《左傳》邾庶其之后，以庶其為氏。《世本》楚大夫涉其帑，漢清河都尉祝其承先。王僧孺《百家譜》蘭陵蕭休緒，娶高密侍其義叔女”。《廣韻》認為侍其和庶其、涉其、祝其等復姓一樣，這些姓里的“其”都讀“渠之切”，折合到今音為qí。明代韻書《正字通》則持相反看法，在“齊韻音基”的又音條目下，明確記載“又侍其，復姓”。

由于復姓“侍其”少見，現今絕大多數辭書并沒有收錄該詞條。《漢語大詞典》雖然收入“侍其”詞條，但沒有明確注音，翻檢“侍、其”等相應條目也并未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從辭書編纂的原則看，若是罕見、特殊的讀音辭書一般都會另外注明，若不特別注明，則默認是常見讀法。如此看，目前學界可能默認“侍其”讀qí。

侍其作為復姓，今天已經很罕見，我們暫時無法確定這個姓氏的實際流傳讀音。不過江蘇蘇州、南京都留下了因復姓“侍其”而得名的地名，兩地都有“侍其巷”。從地方志記載看，兩地的“侍其巷”歷史悠久，早在宋代均已存在。南京的侍其巷在城南釣魚臺附近，1950年代改名“釣魚臺123巷”。根據至正《金陵新志》記載，元代曾寫成近音的雉雞巷，表明當時南京人可能是把“侍其”里的“其”讀作“雞”的。蘇州的侍其巷留存至今，當地居民的吳語向來讀成z?22?i23??31，“其”讀如尋常字音?i223，折合成普通話為qí，因此《蘇州地名錄》等相關文獻該巷名標音都作“Shìqí Xiàng”。

綜合以上情況，在目前規范性辭書沒有明確注音，歷史韻書存在爭議且民間實際讀法比較穩定的情況下，本著擱置爭議、尊重實際、方便使用的原則，我們建議地名“侍其巷”拼音注音仍使用“其”字最基本、人們最熟知的讀音qí比較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