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的辯詞
我說“瞧,那兒有一只鷹”;天空
敞開全部的藍。對你而言,藍
理應是回歸,回憶填滿了塵封的貨柜
因而那詞并不存在——既然
我未能說出。從它開始,到另外的詞——
另外的結束方式。我知道
你也許不同意,“瞧,又想多了不是嗎”
自然,并沒有鷹在那里、在哪兒
沒有一只鷹曾出現在我們各自的眼中
天空緘默就是真相。空蕩之藍使人盲目
風搖動如果實。太陽的凝視
加深它的成熟,加速它的墜落
我說“或許……”——沒有繼續說下去
得找到那自然而又深藏的聲音
找到“從哪兒開始”,知道目前“在哪兒”
因此,他理應明白“終點”何為
他已跨越了深淵,踏上了草原
得到一朵女兒般的小太陽花
是什么喚醒了一個貪玩厭學的孩子
對知識的渴望,并終生圍困在這個渴望里?
乃起因于來自“無端”的風?太輕逸了——
的確,想得太多了,做得又太少
愛也不夠強烈。隨意抽取一本書來讀
中途,指正某行說“這里有一個錯誤”
能夠擲下它,去啟動另外的言說嗎?涌動
的詞
將繼續原地聚集,發酵,像杰作誕生后的
調色板,往往比杰作更混亂、更荒涼,也
更自滿
一個魔法,或者困窘
祖母走后我們獲得了
嶄新的一個。我們肆意交談
大笑、愛,忘掉了
她的前生——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集體猜想:因為那場大雪
改變了事情的走向?
萬物先通體柔軟、潔白,之后透明
祖母感覺臥榻太硬了,選擇在后者定居
她其實沒見過海,甚至
沒有出過縣城。不,她曾帶幼子
去往了一個更遠的大世界
而后又平凡而美麗地回來了
大雪過后,我們把所有東西
里里外外都洗了個遍。愛,理應
純粹,不允許摻雜;記憶也該
優勝劣汰。于是,擅長改善的我們
統統都得到了一個
更新的祖母,這次,每人都有份
保留好這本薄相冊——孩子
時間緊得很,機會更是如此
岸 火
靜下心來,看到有堆火
在漸漸黑下來的河對岸
將一片天空點著。有些
黑點,在火堆旁邊穿梭
想必是些人,男人女人
然而隔著河水和夜色看
只是些黑點,無意義地
紛雜著往左去、往右去
我撿起塊碎石投入河水
火碎掉了,黑點不再有
我和萬物被同時取消在
河水混沌無序的涌動中
感遇,與陳子昂書
不該再次想起
某年,王宮一樣的寓意里
一頭麋鹿迷路了
闖進詞語間,令詩人
張口結舌。風景的母語
在四周葳蕤搖曳
“一次文學會上的重逢”
有多悲傷,就有多絢麗
為此,我反復翻譯了好幾版
并且不惜造了各種夢
可后來,再沒有遇上這頭
歧義之鹿,人生仿佛只剩坦途
明 鏡
威洛比的風跳上松鼠背
自此開始,一路湖泊、森林、高山、峽谷
亞洲東部北緯35度、東經118度
一小簇珍珠雛菊負責接應
雛菊的火,粉紅而且低啞
小小一簇,甚至也不蔚藍
在龐大的修辭之河上,它卻指引著
隱者的道路,以隱匿為手段
獲得證實和回響
何種泛舟者為普遍的同行
何以水波作為文明的書寫
緣何又不斷被翻新、打破
小雛菊默默震顫,奮力蓬勃
太微妙了!下一步呢,詩藝
如何實現關鍵一躍,像騎手跨上馬背?
我們震懾于無意義的微音
有時竟然也能響徹。
下闋呢,如何押住韻腳?
秋日將至,雛菊熠熠閃光
其葉子卻在徒長,嘩然跌宕在
在九月的明鏡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