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在家鄉工作時,有一天作為本單位代表到市政府會議室開會。有一位區領導在會上介紹情況,開玩笑稱,他們費了好大力氣,終于把“東西”疊起來了。但是他們文化不夠,會壘石頭,不會寫字。眼下那“東西”光溜溜從上到下一個字都沒有,應該寫些啥?請大家見教。
我那座城市江流畔原有一座古塔,始建于明,重建于清,為城市地標,據說還有“寶塔鎮河妖”之效,不幸倒塌于“文革”時期。后來人們一再呼吁重建,卻因為原址已作他用、經費困難等原因,討論了十數年,專家建議、政協提案,始終紙上談兵。不料忽然間居然重建了,只是換到了市區的另一個方向。主持修建該“東西”的就是介紹情況的那位區領導,以能做事聞名,他所稱的“寫字”指的是新塔應有的對聯、碑記等。關于這個人的故事我曾聽過不少,直到那次才把他記住。此后此人步步上升,做了不少事情,我們屢有接觸,漸成熟人。他的最終結局不好,原因是權力大了,亂來了,跟他曾自嘲的“文化不夠”,或思想認識出問題關系頗大。但是每回家鄉,遠遠看到那座建成二十多年的新版古塔,我總會想起他。
寫這部中篇小說時,我把調子定在“做事”,主人公的安身立命、起落沉浮以做事為基準。以主人公這種身份,他當然應當認真做事,努力做正確的事,不應當躺平推諉,也不應該謀求私利。而且他的文化程度也應該高一點,不要犯我那位熟人的錯誤。我想這不是苛求主人公,他既然戴著那頂帽子,就得做該做的事,所謂職責所需,也是人們對他的要求。但是我在演繹這個調子時,希望能盡量表達得含蓄一點,曲折一些,必要時不惜讓主人公蒙受一點猜疑,這種猜疑自然而然,源自現實生活中類似人物的另一種表現。待疑問有了明確答案,人物也就可以站立起來,這樣來表現或許比作者跳出來一再為主人公做正面解說更有效果。當然我也需要處理得盡量合情合理,否則人物便失去立足的基礎,變成一個飄蕩不定的影子。
感謝《湖南文學》發表這部作品,如果讀者能認可,或者記住這個人物,于我是榮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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