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威廉姆斯(Joy Williams,1944—),美國作家,成長于緬因州,畢業于俄亥俄州馬里埃塔學院,20世紀70年代美國極簡主義寫作的代表,曾任懷俄明大學駐校作家,長篇小說《生者和死者》(The Quick and the Dead)于2001年獲得普利策小說獎提名,2016年獲美國筆會/馬拉默德獎。她擅長于用樸實幽默的筆觸描寫家庭場景,其短篇小說總是為人類需求同時進行辯護和批判,顯示出在平凡中重構非凡的能力。
他的老師告訴全班同學她叫瑞塔,他們應該稱呼她為瑞塔女士。她向全班保證她會看管好所有人,沒有人會走丟,除了那些命中注定要丟失的人。
“她是什么意思?”他問身邊的孩子。他們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的另一邊是一扇可以朝外觀望的窗子……可他永遠記不起那扇窗子的外面是什么。
“我希望她能漂亮一點。”那孩子說,“難道她不該漂亮點兒嗎?”
他告訴母親瑞塔女士說過的話,關于那些注定要丟失的人。
“那是圣經里的話。”他的母親說,“如果有人對著小孩子或者其他任何人引用圣經里面的話,如果他們真的那么干了,他們就是傻子。別搭理她。”他母親皺起眉頭,“當然,你不會再回到那里去了。還有其他學校,學校多著呢。或許等你長大一點你就可以去你爸爸上過的學校。他很喜歡那兒。”
“或許得等我大一點吧。”他說。
后來,他長大了一些,他和母親不得不去佛羅里達州。他們劃著一艘漁船駛向了波光粼粼的墨西哥灣。他的母親在收起一條色澤閃爍的魚時把燃著的煙頭扔進了水里。這種魚在岸上很快就會失去色彩,變成灰色。
“那是一只海豚。”他說。
他母親說:“我這輩子從沒釣過魚,也不會釣魚。他們把這玩意兒叫海豚,但它不是哺乳類動物。它們很漂亮。人們會把它們放到三明治里,用它們做三明治。”
“我不太能記起佛羅里達了。”他承認。
“那太好了。”她說,“去佛羅里達真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有那么多地方。”
他母親喜歡漂亮的車。在她遇到他的父親之前(他想,那是自己已經出生,但還看不見一切的時候),她就擁有了那輛她很珍惜的60年代的舊車——捷豹。她仍然保留著車的說明書,一本有著黑色硬封殼的大冊子。說明書詳細地描述了車的每一個部分及其構造——他特別喜歡那些電路圖——但上面沒有這輛車的圖片。
“它在哪?”他問。
“遇見你爸爸之后,我們用它換了一些更實在的東西。”
“那是我的車。”他父親說,“我祖母把它留給了我。我把它弄壞了。這件事一直讓我感到難過,一想起來就痛苦。”
“你跟你爸爸長得一模一樣。”他母親的一個朋友這么說過。他很反感這樣的話。
“嗯,是挺讓人反感的。”他母親說。
當他去父親的房間找父親時,他們有時候會聽音樂。每次都是同樣的音樂,一遍又一遍。
“這太美妙了。”他父親說,“雖然有些混亂,但這正是它不會讓人難以忍受的原因。”
他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所說的混亂是什么意思嗎?”
“不是特別清楚。”他說。
“這就對了。”父親說。
他的父親穿著黑色浴袍坐在床上,深色的頭發全部往后梳著。連狗都不讓進入房間。
“你媽媽很擔心。”他父親說。
“她擔心過度了。”他這么說著,覺得這么說很聰明。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在哪里。窗邊有一個他一直很喜歡的座位,上面有一個褪色的墊子。“那棵樹怎么了?”他問。
“他們幾年前把它砍了。”他父親說,“他們撒了謊。就連那個還在懷里的嬰兒也撒了謊。他們說這棟房子吸引他們的地方就是那棵樹,然后他們卻把樹砍了。”
那棵樹的缺席讓他感到心煩。花了一些時間和精力,他又把樹載了回來。
“把窗簾拉上,好嗎?威利,別胡思亂想了。”
他開始給父親講他在英語課上讀到的一個故事。“輪到我談想法的時候,我說我不會讓狗待在那里。狗應該在家。她想出去,但是她父親不會讓她出去。他們只會射殺做一頓圣誕晚餐所需要的鴨子,而不是一整船。這么做對鴨子而言才算仁慈。他們殺了那么多,太可怕了。他們殺死了九十二只鴨子。他們當然能這么做,他們確實也這么做了,他們本可以不這么做,但他們沒有。否則的話會好很多。那海,那水,既沒有懲罰他們,也沒有憐憫他們。大自然只是做著它每天都做的事,做了它必須做的事。到頭來都一樣。父親并不會嚇到孩子們。”
“天哪,我當時在那讀書的時候他們也教一樣的故事。”
“他們不教,他們分派任務,然后你需要說出你的想法。”
“重寫他媽的整個故事,威利。這是我的建議,一切都得重寫。”
“我喜歡我們能夠讀同一所學校,爸爸。”
“嗯,事實上,我學習的進度可能比你快一點。或者是慢一點,你也可以那么說。”
他在學校并不開心,但他在那里的表現還可以接受。他被選入不同的團隊,并獲得了使他能夠參加這些團隊的設備和指導。一個頭發里有白斑的男生很吸引他,當然其他人也很受吸引。那個男孩不怎么搭理他。
他也對校長的女兒有好感。她年長好幾歲。她的臉很寬,像個面具。他希望自己的臉也能像個面具。他不知道這是否可能。每一個瞬間,他身上的一些東西都會消逝,每個人都是,永遠如此。她涂著不均勻的鮮紅色口紅,以聰明和擅長跑步而被人熟知。她每天都要跑好幾英里,無論天氣如何。有一次他問她能不能在晚飯后或者寫完作業后陪她一起跑,她還嘲笑了他。
“你需要換個藥吃了。”她說著,用手做了一個小小的絞動的動作。后來(也許這只是他的想象)他告訴她,她讓他想起了瑞塔女士。
“真有趣,因為我和瑞塔女士很熟。”她說。他感到渾身冰涼。“怎么?她不喜歡你還是怎么的?”
“不。”他控制住了,“她喜歡我。”
她又笑了。“她喜歡你?為什么?”
他母親不相信命運。
“那你怎么解釋發生的這一切?”他問她。
有一張瑞塔女士班級的合照。她并不在其中——照片里只有孩子們。有時候他說服自己瑞塔女士是在拍照。其他時候,他同樣也確信當時照相的是一位專業攝影師。父母們會花錢買這樣的照片,并認為這能幫助他們記住比他們實際記得的還要多的過去。如果是專業攝影師拍的,那或許瑞塔女士當時不在教室。(瑞塔女士幾乎不會離開教室。)
他把這張照片拿給父親看。
“你在這里面嗎,威利?別以為我沒看過這張照片,雖然我確實看過,是嗎?”
“是啊!你找不到我嗎?”
“這里,對嗎?為什么你媽媽把你的頭發剪這么短?”
“我頭發太亂了。”
“不能讓頭發亂長。任何一個理發師都會這么說。那個籠子里面是什么……那是個籠子嗎?”
“那是一個書柜,一個帶門的玻璃書柜,它是瑞塔女士的。”
“還好那不是一個籠子。”
“你累了嗎,爸爸?”
“沒有,是的,是有一點。”
“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生日的時候,你問我想要什么,我說我想要一個保鏢?”
“我記得,威利。那年你在生日的前一天生病了,我們不得不把你從學校接回來。”
“只有你,爸爸。只有你一個人來。我們開車回去的時候到處都是雪。”
“那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暴雪。”他父親說,“你說得對,我讓你媽媽待在家里。”
“她很擔心。”
“她的擔心會讓我們受不了的。”
“我當時在你旁邊,裹著毯子,還在發燒。”
“是的,你像是一小塊點燃的煤。紅冠雀。”
“那種鳥能讓媽媽感到很開心。但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爸爸。”
“或許春天才有。”
“現在就是春天,都快到夏天了。”
那個時刻總會在他意識到自己必須離開的時候到來。重要的是意識到那個時刻,而不是假裝它沒有到來。他可以回來。只是必須確保他母親不知道他正在這樣做。他在黑暗中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還在發燒。”他沉沉地說著,有點可憐自己。
他夢見海鴨被扔在船底堆成一堆,雪花落在它們身上,船在波浪中起起落落。在水中漫無目的地漂流。只有羽毛軀體的柔軟和靜止,以及積雪的冰冷。太悲傷了。一切都是那么悲傷。
他快步走向父親的房間。他的手在門把手上放了一會兒才進去。
“爸爸。”他說,“我不喜歡棒球。”
“很好,威利。”
“但你喜歡棒球。”
“我確實喜歡。”
“你記得我的那個大手電筒嗎?”
“記得。”
“我找不到它了。”
“你現在不需要它吧。”
“但是我不想把它弄丟。”
“威利,手電筒有它的局限性。它們只能揭露光線在黑暗中指向的東西,對嗎?它現在對你沒什么用處。”
“不過我相信我會找到它的,爸爸?”
“是的。”
“媽媽給我了一些姜汁汽水,但是我都吐出來了。”
“你現在還不是喝那玩意兒的時候。你馬上就會感覺好些的。”
“你沒在聽音樂。”
“我當然在聽。你聽不到嗎?媽媽說她也聽不到,可事實是她從來都不喜歡音樂。”
“媽媽說我絕不能把我的病傳給你,所以我不應該來拜訪你。”
“拜訪!”他父親驚呼,“真是古怪的說法。”
“‘晚一點,但不是現在。’她這么說的。”
“她真那么說的?”
“是的。”
“‘晚一點’也是我不會選擇的措辭,不過你媽媽總是想要一切完美。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
“因為她很完美。”他父親說,“我想她了。”
他咯咯笑了。他父親怎么會想他母親呢?這就像在說他父親想他一樣。
“我還在發燒嗎,爸爸?”
“過來,給我看看。”
他爬進了父親的臂彎中。
到佛羅里達之后,他們再也沒有計劃離開。離開又有什么意義呢?他們都這樣想。況且,老房子也賣了,新房子也買了。這棟新房子漠然地注視著他們。狗也變得沉默寡言。
“希望他們不會因為對這里陌生而氣餒。”他母親說。
“我覺得很陌生。”他說。
“哦,別這么想。”
他在兩個月里面長高了八英寸。
“這怎么可能?”他母親說。
那里有曲棍球場、磚砌的宿舍、閑置的小教堂和校長的房子。當門打開時,那個女人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她從來沒有不友好過。
“您的女兒還住在這嗎?”這似乎是一種特殊的表達方式。他確信自己先打了個招呼。
“你怎么認識佩特拉的?”她愣了一會才問。
“佩特拉?”
“哦,你是什么時候認識她的?”她思考了一下他的回答,然后說,“那時她還叫皮特。她改了四次名字,不過每一次都是合法的。”她看起來有些痛苦,然后是微笑,好像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她住在城里。她在酒店訂了一個房間,也可能是一個套房。她和以前一樣自以為是。你就是在那個可怕的冬天生病的男孩嗎?后來你再也沒回學校……我為你的丟失感到心痛。我希望當時我們的哀悼之情傳達到了,后來我們的秘書也生病了。她那么擅長處理那些事兒,雖然微小但又如此重要。”
“我爸爸曾經在這讀過書,他畢業了。”他說。
“送給學校的任何禮物我們都非常感激,但我希望不是長椅。”
“我想會是一棵樹。”他說,雖然他從未考慮過這個事。
“一棵樹!”她熱情地說,“一棵樹很好,但是我親眼目睹那么多樹來來去去,它們沒能繁茂生長真令人心痛,但它們通常都這樣——這也太反常了。你知道人們說什么時候種樹最合適嗎?”
他禮貌地看著她。她將要說“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她說。
酒店很時髦,很樸素,遠離街道,一側有一個磚砌的露臺。其中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張白色的“已預訂”卡片。他感覺這就是她訂的桌子,而且她很快就會到來。他一邊喝金湯利一邊等待。其他桌子逐漸坐滿了人。已經是黃昏了,這個時間段所有的可能性似乎都會有所偏轉。白日已經在約定的回合卸除生活重負,夜晚很快就會降臨。
桌子仍然空蕩蕩的。他走到里面,想著要不要訂一個房間,但是價格太高了。他的父母送他來學校時曾在這里住過,但他看不清他們。他母親穿著一件花裙子……他的父親……不,他們不可能無處不在。
他回到露臺,走向那張被預訂的桌子,然后坐下。他之前坐的地方沒有人占用,但還沒有被打掃。
“再來一杯金湯利。”他對侍者說。
“您可以在其他位置喝,這里被預訂了。”
“她知道我要來。”
就在這時,她出現了。她的嘴唇上隨意地涂抹著他記憶中明亮的紅色。
“我請你喝一杯吧。”他說。
她聳聳肩,侍者走開了。
“你是哪個小渣滓?”她說。
他很高,六英尺四英寸,比他的父親還要高。他凝視著她。他成功了,他讓這一切發生了。她的馬提尼到了,杯沿上放著一片卷曲的檸檬皮。
“你還跑步嗎?”他問她。
他不必再回想那個房間了。那只是一個昏暗的空間,一個毫無結構的空間。他不必再走過那條熟悉的走廊,在緊閉的門前猶豫,擔心這扇門不會向自己打開。一開始他給自己定了幾條規矩,但后來,當他累了或者害怕的時候,他就在不知不覺中打破了這些規矩,結果一切都沒有改變。照舊,他并沒有不經意間跟父親提起這些插曲。一定的準備總是必要的,必須對他的絕望和決心有所承認。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從他生病開始,他一半的人生已經燃燒完,幾乎要死去了。但是他并沒有死,死去的是另一個。
“她還記得我沒有回去上學。”
“誰?”
“校長的妻子。他們有一個什么也不在乎的女兒,對一切都毫不在乎。”
“那一定很難做到。”
“人們以為她跑步,但她其實不跑步。她在花盆里養了一株死去的蕁麻。”
“那也很難做到。沒多少人會想著去做這樣的事。”
“她說死去的蕁麻某種意義上就是活著的蕁麻。”
“她是這么說的嗎?”
“是的。”
“我覺得我在什么地方看到過這句話。”
他不想告訴父親自己的母親做了什么,所以他談到了皮特。他的母親死于一個漆黑的春夜,當時她駕駛著租來的捷豹在高速路上超速——狗和人一樣,從車里被拋出,被碎玻璃覆蓋。如果他和父親說了他母親所做的事情,他的父親會說,“她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在她的房間里,他花大量的時間聊皮特。當他買來鮮花的時候,她會把它們塞進一個臟兮兮的玻璃瓶里,在那短暫的瞬間,它們保持著高傲且值得期待的景色。
“當然,我永遠也不想比我父親更老。”
“所以你還有好幾年。”她說。
“年復一年。”
“我出生的時候他二十二歲。他們都二十二歲。你能想象嗎?”
“當然,為什么不能?”
“所以我在想,我什么時候二十二歲,也就是五個月后。”
“當然。你絕對不能再假裝自己是個小孩去看你父親了。這種情況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的。”
“他只認識那樣的我。作為一個小孩子的我。”
“我的意思是,為什么還要繼續下去?”
她對那些細節一點都不感興趣。
“我不會勸阻你。”她說,“這就是你對我的要求,對嗎?被要求真是有趣。很不好,但很有趣。”她狡黠地說,“我覺得你已經對維持現狀感到厭煩了。”
“不,不厭煩。”
“受夠了維持現狀,受夠了關心太多。無論如何,我給你一個建議:現在就停止,看看五個月后你會有何感想。就像在大戒之前先小戒。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回到現實,你的現實。誰知道呢,過一段時間,它甚至可能會成為可以接受的現實。”
“你沒有可以接受的現實。”他嚴肅地說。
她笑了。他在她的小房間里顯得那么格格不入,癱坐在她那張臟兮兮的緞子椅上,椅子上滿是難看的污漬和淚水。他就像那些關心地球命運的可憐人一樣。但更糟糕的是,他的投入成本更大。
她并不真的相信他會在生日那天結束自己的生命,并徹底毀滅他那美好的家庭(盡管她發誓自己不會拿這件事取笑他)。她甚至不相信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和他父親見面,盡管她可以想象,如果他們真的見面了,那真的會分秒都是煎熬,并且他也會承認那些奇怪之處。
她看見他盯著死去的蕁麻,當然,這只是個玩笑。他不是那種覺得這事情有趣的人,這意味著他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但在大多數情況下,她都覺得這種情況……引人注目。他本來可以長得很好看,但有些因素扭曲了他的容貌,所以實際上他看起來不太正常。
但是誰會在乎別人的看法,或者跟別人一樣行事呢?你能從一般的人類表現及其變得更好的習慣中得到更多。
五個月過去了,皮特根本不想再靠近他。
“我明白了。”他說。
“我非常愿意和你討論一些令人作嘔的事情,但在那個特別的早晨,別把我算進去。”
“你覺得你會做什么?”
“沒什么。”她說。
“爸爸,你希望能飛還是能隱身?”
“這問題太簡單。我甚至都無須猶豫。”
“我不想隱身,我希望能飛。”
“我也不想隱身。”他父親說。
“但是如果能隱身的話,或許我們會更安全。”威利壯著膽子說,“是嗎?”
“你想要安全嗎,威利?”
“我想要你平安。”
他沒打算告訴父親他計劃在22歲生日那天要干什么。他越來越不把自己的心事告訴父親。他不再是一個被疾病燒焦、受人關愛的孩子了,而是另一個人,一個無人陪伴的人。
他最后一次見到父親是在夢里(他此前從未夢到過父親),父親向他靠近,然后說:“當你關心的時候,關心……”但是威利沒能理解那個手勢,他不清楚父親想讓他去做什么。
他們在她那滿是鮮花和威士忌水的破房間里認真地喝著酒。有時他們走到露臺的桌子旁,吃一點,再喝一點。
“為什么那張桌子是為你保留的?”他問。
“錢而已。這是我喜歡的花錢方式之一。”
“被預訂了。”他說。“就像我們彼此一樣。”
“別自作多情。沒有我們。”
她可以對他說任何話。沒關系。他生活在一個充滿符號和儀式、內疚和補償的世界里。他一心一意地想要完成一個關于她的想法。而她對他的印象還不完整。一切都太遙遠了,這要求也太高了。她對此漠不關心。關心是她曾經擁有的一種能力,但她已經自由地放棄了。這太妥協了。還有其他的力量。
有時候她也會小心地撫摸他的臉。
他生日前的幾天,她搬走了,盡管她依然為酒店的房間付了好幾個月的錢。她又一次改了名字。他沒辦法聯系上她。然而,即使是多年以后,她還是希望能聽到他的消息。他會拯救一些該死的東西,或者留存一些天真無邪的狗屁信仰,因為他說服自己,這就是出生和被愛的必要條件。
責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