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根傳統 守正創新

摘" 要：本文以經典童謠“小老鼠上燈臺”為主題，以圖畫書創作研究為主旨，從文本改編和畫面創作兩個維度進行了分析與探究。不同的創作者分別在經典童謠的基礎上進行了故事多元性改編，重構了風格迥異的畫面，以圖畫書的藝術形式再現經典，在藝術表達和價值塑造上得到了升華，給讀者以耳目一新的視覺沖擊和內涵拓展，以期根植傳統，守正創新，為相關創作者提供一些借鑒和啟發。

關鍵詞：經典童謠；圖畫書創作；藝術表達；價值塑造；守正創新

基金項目：本文系廣西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課題（23FWY043）；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師科研基礎能力提升項目（2022KY0389）研究成果。

一、引言

中國童謠是中華民族文化寶庫中的一顆璀璨明珠，因其語言質樸與極具童趣與智慧，又因節奏感強，韻律和諧，世代相傳，經久不衰，源遠流長。童謠通過朗朗上口的寥寥數字教育了世人，給讀者以愉悅心情和文明浸潤，可謂是精神盛宴，對新時代育新人、育好人具有無可替代的“滋養”作用，在中國式現代化征程中增強“文化自信”起到“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獨特作用。為此，北京童謠、閩南童謠、紹興童謠、納西族童謠相續在2008年、2014年和2021年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與此同時，新形勢下國家高度注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播，童謠屬于其中之一，同時它也是文化傳承不可或缺的部分，值得我們這一代人在認識、保護和弘揚非物質文化遺產方面做出努力。

圖畫書，又稱“繪本”，這兩個術語都出自于英語“picture book（picture-book）”，其含義是完全一樣的，經常被不加區別地同時使用。何為圖畫書呢？瑞士比較文學學者瑪利亞·尼古拉耶娃（Maria Nikolajeva）和美國學者卡羅爾·斯科特（Carole Scott）聯合完成的著作《繪本的力量》（How picture books Work）中給出了如下的界定：“圖畫書是依靠文字語言（verbal）和視覺圖片（visual）的相互關系來共同起到故事情節的敘述作用的圖書類型，圖畫書中的圖片（picture）作為書的內容在每一頁中都出現，并對故事敘述的完整性起到不可缺少的工具性作用”[1]。英國學者庫里南（Cullinan）所給的定義：“圖畫書是一種獨特的類型，其故事的講述需要通過文字（text）和插畫（illustration）的結合來完成。”[2]日本松居直在《我的圖畫書論》一書中對圖畫書給了這樣的定義：“圖畫書，是指文和畫之間獨特的關系，以飛躍性的、豐富的表現方法，表現只是文章或只是圖畫都難以表達的內容。圖畫書是文章也說話，圖畫也說話，文章和圖畫用不同的方法都在說話，以此來表現同一個主題。”[3]從國內外的學者對圖畫書的界定來看，圖畫書其獨特藝術表現形式：通過圖畫與文字共同進行描述主題，形成一種綜合性的藝術形式，符合“讀圖時代”的需求，也便于推廣和傳承。國內的圖畫書市場發展勢頭良好，在“2023年全球童書市場數據與分析”[4]專業論壇中指出，圖書市場中少兒圖畫書市場目前依然是比重最大的圖書細分市場。

對于當今的創作者來說，中華民族文化寶庫無疑提供了巨大的創作資源，是人類無形的文化遺產，沉淀著優秀的民族文化傳統。伴隨著文化自信的不斷增強，在國內原創圖畫書中以“傳統文化”為題材的創作比重逐漸增加，深受創作者們重視與喜愛。以經典童謠“小老鼠上燈臺”為基礎，創作《小老鼠下燈臺》、《小老鼠又上燈臺嘍》圖畫書，從故事改編與畫面創新視角分析其文化傳承與價值創新的意義，探討傳統文化傳承創新轉化的新途徑。

二、“小老鼠上燈臺”的魅力：

經典童謠作為圖畫書創作的寶貴資源

小老鼠，上燈臺，

偷油吃，下不來。

喵喵喵，貓來了，

嘰里咕嚕滾下來。

這首“小老鼠上燈臺”在中國可以說是家喻戶曉朗朗上口且非常有名的民間童謠，千百年來其流傳度極高，對比國外類似于英國《鵝媽媽童謠》里面的“Jack and Jill（杰克和吉爾）”。“小老鼠上燈臺”童謠最多的說法是從東北地區發源來的，尤其是東北老人哄孫子孫女們用的歌，其旋律活潑生動，歌詞簡單，之后得到了流行推廣。據不完全統計，在我國有十余個版本。鑒于這首童謠的傳唱度和知名度，很多創作者和出版社從中汲取養分以它為基礎做成了圖畫書，以圖畫為載體，同時增加了童謠的情趣和文化要素，經過一代代人的傳承與創新，愈發“醇香甘甜”，正如大名鼎鼎的繪本作家芭芭拉.庫尼所說：“圖畫書像是一串珍珠項鏈，圖畫是珍珠，文字是穿起珍珠的細線，細線沒有珍珠不能美麗，項鏈沒有細線也不存在。”這意味著優秀的傳統文化種子的傳承，在新時代的更替和傳遞，這類經典童謠以其獨特的魅力為圖畫書創作提供了資源。對傳統經典文化進行傳遞與詮釋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如何將其繼承、發展、創新并發揚光大，這是創作者和出版社一起肩負的光榮使命，需要大家深切關注與深度思考，不斷拓展其深度、寬度、高度與廣度。

三、“小老鼠上燈臺”故事文本的文化多元性

（一）顛覆以往的人物設定

童謠“小老鼠上燈臺”自誕生至今，家喻戶曉、人人皆知，但在2019年由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推出了一本《小老鼠下燈臺》童謠圖畫書，卻出現了另一種故事“遷移”，通過“上”與“下”兩個字改變，引起了讀者的好奇心與探究欲，激發了“新熱情”，引發了“新共鳴”，傳播了“新文明”。這是由著名兒童文學作家金波老師對優秀傳統童謠的致敬，保持了童謠特質的同時又注入了新的童趣感和故事性。在他筆下，膽小的小老鼠不是被爸爸媽媽抱下來的，也不是被哥哥姐姐們背下來的，更不是乘著降落傘跳下來的，而是在最后危機關頭，運用了最直接的直觀手法從貓的嘴里“逃”了出來，也就是“嘰里咕嚕滾下來”。這樣的嘗試使童謠故事變得更加生動有趣，“小老鼠上燈臺”的故事不再是一部單純的“逃跑史”，包含了濃濃的親情同時又賦予了非說教形式的深刻現實教育意義。這種轉變在某種程度上也暗示了當今社會正倡導的遇事需冷靜的理念，讀者們閱讀后非常開心，在情趣之余又徒增了智慧，告誡人們需要正確的處事原則與基本點，寓意深刻，飽含深情，歷久彌新。

（二）傳遞閱讀的教育寓意

油燈這個物件對于當代小朋友來說是十分陌生的，可以說是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了，根據這樣的一種現象，結合經典童謠“小老鼠上燈臺”文化資源，在2021年又推出了《小老鼠又上燈臺嘍》，名字又發生了一點變化，由資深閱讀推廣人、教材編寫專家袁曉峰改編。該書從閱讀角度描述了小老鼠不在為了偷吃油，在油燈上爬上爬下，而是通過閱讀將小貓、貓媽媽、大黃狗吸引在一起，文中“吱吱吱”“喵喵喵”“汪汪汪”聚齊在一起快樂地沉浸在書本地故事中，畫面視覺沖擊力極強，從書本中的吸引讀書的樂趣延伸到書外看書的人也一起加入讀書，形成了良好有效的互動，閱讀意境得到了升華。將友誼的理念生動輸出，也要小讀者體會到讀書的樂趣，避免機械的教條主義的說教，巧妙的故事改編得到了小讀者們和成人讀者們的歡迎，也得到了業內的好評。由此可知，好的作品不受限制，優秀的文化傳統不光要傳承，但也要根據時代的發展進行創新與發展，符合當下環境、當下的需求，才能做到與時俱進。

對于經典童謠的故事文本重新演繹，絕對不是“拿來主義”也不是簡單的“整理”一下用現成的就可以了，需要我們結合現實的時代背景、結合閱讀者的需求，對這些經典童謠進行深度的整合加工，更要推陳出新，創造出具有時代感和現代氣息的作品。唯有如此，傳統文化才能具有現實價值，發揮新的藝術魅力與生命力，光耀未來。

四、重塑與突破：“小老鼠

上燈臺”圖畫書創作改編的新畫面

（一）多元化造型與色彩之美

翻閱一本圖畫書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書中的插圖，而這種藝術形式的創作元素包含了點、線、面、黑、白、灰、色彩關系，空間關系，光影氛圍，素材肌理等，是畫面的基本繪畫造型要素。相同的繪畫元素在表現同一主題，會因為不同的圖畫書創作改編以“圖與文”結合形式，或修改細節、細致潤色，或另辟新意、試驗創新造型，反映出創作者從不同角度來詮釋對經典童謠的理解。這幅運用經典民間元素剪紙形式完成的“小老鼠上燈臺”的配圖（如圖1），用傳統的剪紙元素的圖像表現手法，紅色卡紙加以雕紋，去刻畫經典童謠小老鼠上燈臺的某個畫面片段，這種表現方法是貼切的，但在形式上也許會少一點視覺的新穎；由趙曉音繪制的《小老鼠又上燈臺嘍》（如圖2）中的主角小老鼠同樣采用了剪紙元素，細看小老鼠身上有玄機——單獨做了肌理效用剪紙這種傳統的民間元素去剪出小老鼠的不同的動態形象，表現了不一樣的上燈臺的形式，從畫面上能直觀地感受到小老鼠動態感與節奏感，畫面的筆刷紋理痕跡的營造質樸感的氛圍與剪紙元素進行碰撞，兩種元素結合渾然天成。再加上趙曉音用稚拙表現手法，顏色大膽艷麗，刻畫的形式生動，讓畫面更加有可觀看性，耐人尋味。

創作者趙曉音在創作自述中提到，特別采取了剪影元素，其形態類似于剪紙；又從賦予故事新生機的角度出發，嘗試了多種表現形式，希望既要有傳承又要有新意，既要有趣又要有藝術性。由此《小老鼠又上燈臺嘍》的畫面呈現融合了傳統剪紙、拼貼元素、色彩肌理等表現形式，刻畫卡通稚拙的動物形象，形態有趣、個性鮮明、色彩絢麗、成功抓住讀者的眼球，帶入了改編版的故事世界中去。反之，李紅專（圖）創作的《小老鼠下燈臺》采用了水彩與彩鉛為主的媒介，用細膩的筆觸，溫暖的色彩，帶入了不一樣的故事世界。正如李利安·H.史密斯所說：“通過一個童謠，兒童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充滿好奇，與他熟悉的世界既相似，又十分不同的世界。”[5]這句話巧妙地闡述了童謠的“想象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的關系。同理，以“小老鼠上燈臺”為藍本的改編創作新圖畫書為讀者們構建的也是這樣一個既熟悉又不完全相同的世界，不同的改編版本讓讀者們原有的閱讀期待不斷被突破，并伴隨著新的閱讀樂趣萌生。

（二）“圖文”共敘的視覺表現

圖畫書其獨特的藝術形式——以圖像和文字共同表達畫面的故事，賦予了畫面呈現多樣性的魅力，兼具了藝術性與文學性。常規的書面文本是靜態的、二維的，文字呈現出的情節需要讀者結合想象力和個人經驗在文字理解的基礎上去構建經典童謠所描述的畫面。而圖畫書像是一個搭建在紙上的電影院，給讀者打開了一個生動的故事空間。“畫面把文字原本模糊的含義變成了特定的、限制性的形象，吸引我們注意畫中的特別細節。”[6]如金波（文）和李紅專（圖）創作的《小老鼠下燈臺》，基本沿用了童謠的框架，在情節上作來了大的改動，把“上”燈臺改成了“下”燈臺，給小老鼠的設定上加了一些人物個性，此版本的圖畫書充分體現了圖畫書的畫面和文字可以分別敘事，也可以共同敘事，形成了一個圖文互補的敘事畫面。畫面從前環襯開始就拉開了故事的序幕，右下角的老鼠洞里面小老鼠好奇仰頭探望，扉頁運用了隱喻的畫面語言，通過油燈的微黃光亮襯托出窗戶上貼著的“小老鼠上燈臺”紅色剪紙，開篇點主題，圖像具有符號隱喻性和藝術想象力，能給人一種“在場”的可視性視覺體驗；在第13、14頁這個大跨頁中，描繪了小老鼠在油燈身上不敢下來，鼠爸爸和哥哥姐姐們支招的場景，文本在第13頁左上方留白處，鼠爸爸和哥哥姐姐們在本頁畫面下在面左下方，右邊第14頁是以輔助畫面的用黑白畫面的分鏡進行文本補充的場景，圖與文共同合作、相互補充，推動情節發展。在袁曉峰（文）和趙曉音（圖）創作的《小老鼠又上燈臺嘍》中，第24、25頁（如圖3）這個大跨頁中，巧妙地把文字和圖形結合在一起，把魚的形狀和貓的“喵”字進行了有趣的同構設計，使故事有了形象的畫面，化靜為動，富有生機，文字與圖像的互動性，讓讀者不斷探索發現書中的細節。

（三）空間多維度的圖像敘事設置

“圖像對應的是一種空間性思維，而語詞對應的是一種時間性思維。而圖像呢？也總想在空間中去表現時間和運動，欲在畫幅中達到敘事的目的。”[7]圖像敘事是圖畫書的一大特征之一，圖畫創作者要運用圖畫表達故事內涵和意義，在二維平面空間中進行突破的表現，使圖畫以一種在時間和空間上都濃縮了的方式傳輸現實狀況，深化敘事手段。趙曉音創作的《小老鼠又上燈臺嘍》有意識地安排畫面空間，包括形象位置、大小、主次、呼應、對比之間地關系，對視覺語言與故事文本進行貼合語境表達。在空間維度上巧妙設計了兩個世界：一個是有著小動物們活動的“現實世界”，另一個是一起閱讀感受到的“書中世界”。“現實世界”在前環襯和后環襯中大量的留白給空間布局埋下一條暗線，在正文最后一頁齊聚一起看書的場景，進行空間布局的神秘面紗的揭開，如此明暗兩條線的突破固有表達模式。“書中世界”里面的圖像敘事表現了角色和背景的互動，圖像具有符號隱喻性和藝術想象力，能給人一種“在場”的可視性視覺體驗，這兩種世界的視覺敘事互動與對比，使這本圖畫書改編得豐富多彩，表現出層次錯落多變，且色彩繽紛，巧妙地呈現出難以表達的文本，又烘托了故事所蘊含的語境。

五、結語

安吉拉·卡特說：“我完全贊成舊瓶裝新酒，特別是如果這新酒的壓力能迫使舊瓶爆炸。”借用卡特這句話的描述，“舊瓶裝新酒”是對“小老鼠上燈臺”傳統民間童謠改編策略的描述，后面的一句話內涵值得研究。舊瓶所指的是經典童謠，在根植傳統的經典童謠這個舊瓶里裝上了釀制的新酒只是開始一個步驟，并用以圖畫書的形式重新演繹經典，加上新形式和內容打破經典童謠，重新延展經典童謠“小老鼠上燈臺”的生命力。隨著中央宣傳部正式印發《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十四五”重點項目規劃》在宏觀政策上提供了圖畫書創作更多的平臺與機遇，在“讀圖時代”環境下，圖畫書其獨特的“圖x文”藝術形式逐漸得到了人們的認可，閱讀價值和美育教育對人的精神滋養潛移默化的呈現出來，吸引了更多的優秀創作者和相關行業從業者把目光聚焦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時代環境的變化、人類觀念的轉化，促使了圖畫書以新的形式進行重新演繹經典，向經典致敬。承擔繼承和發揚的圖畫書發揮“圖x文”的形式去開拓圖書的新的領域，架構起一個既熟悉又陌生、又開放且多元化的空間，在經典童謠的基礎上進行整理、加工、修飾等，搭配原著的內核完成新的創作，呈現出不一樣的新的圖畫書，“傳統”與“現代”的碰撞，這種不遺余力的改造，看到了經典童謠之外無限的可能性，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有益嘗試，也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一種生動實踐。

參考文獻：

[1]Maria Nikolajeva，Carole Scott.How picture books Work[M].Garland Press，2000.

[2]Cullinan，Bernice E.Literature and the Child， 2nd[M].San Diego：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89.

[3]松居直.我的圖畫書論[M].郭雯霞，徐小潔，譯.烏魯木齊：新疆青少年出版社，2017.

[4]楊雷.中國上海國際童書展專業論壇——“顛覆與再生—2023年全球童書市場數據與趨勢分析”[EB/OL].[2023-11-17].https：//mp.weixin.qq.com/s/Z6QF9Rrs5SNUE6uSed3w5g.

[5]史密斯.歡欣歲月[M].梅思繁，譯.長沙：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2014.

[6]佩里獉諾德曼.說說圖畫——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M].陳中美，譯.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18.

[7]龍迪勇.圖像敘事與文字敘事——故事畫中的圖像與文本[J].江西社會科學，2008（3）：28-43.

作者簡介：馮雅嵐，碩士，北部灣大學陶瓷與設計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