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范記憶

1986年的春天，對我而言，總是與那個特殊的時刻緊密相連。那年春天，我初中畢業，恰逢中專考試改革之際。我記得很清楚，這次改革不再考查史地生和英語，尤其是英語，這一點是確定的。至于其他三門科目是否真的不考，我稍有些模糊，但無疑的是，相較于高中考試，我們少考了好幾門。

在那個年代，考取中專的難度確實與現今考取大學相當。選拔過程需要經過學校的預選。最初，我所在的三中給出了17個名額，而我以第21名的成績遺憾未能入選。幸運的是，學校后來積極與濱州市教育局溝通，成功將名額增加至23個，我才得以入選。

后來了解到，那一年三中共有4名學生成功考上中專。其中，我和周立強（現任職于市總工會）考上了博興師范，李彤彬（現任職于四小）考上了沾化師范。至于最后一位幸運兒的身份，我至今還不太清楚。

那年考試，語文作文題目要求我們以某人的名義寫一封信。由于我自幼鐘愛小說，我回想起小學時讀過的一本名為《小靈通漫游未來》的書，盡管已忘記作者，但書中的情節仍歷歷在目。于是，我決定以未來人的視角撰寫這封信。在寫作過程中，我巧妙地將書中的未來情節融入信中，如描繪可視電話、無人駕駛的空中汽車、人工降雨等先進技術。如今回首，不禁覺得自己也算是穿越文的先驅之一了。

在考試結束后，成績尚未揭曉，我們就需要著手填報志愿。當時，中專畢業生是有工作分配的。由于我是農業戶口，在那個需要憑證票購買糧食的年代，首先考慮到的是穩定的生活保障，糧食系統無疑是一個備受矚目的好去處。因此，我毫不猶豫地將所有志愿都填寫了各地的糧食中專。然而，遺憾的是，我的成績并未達到這些學校的錄取標準。最終，我被調劑到了博興師范。雖然起初有些失落，但世事難料，誰也沒有想到后來糧食市場逐漸放開，糧食系統一度陷入低迷。

我清楚地記得，博興師范位于博興縣城的西南角，四周被村莊環繞。學校大門朝南，門前和北側墻外都是墓地。曾傳聞某年冬天，有學生情侶在墳頭冒雪談心至深夜，真假難辨。言歸正傳，前往縣城需穿越三個村莊，步行需半小時。由于新宿舍建設延誤，那年開學推遲至國慶節后。在開學典禮上，時任校長第一句話就是：“同學們，歡迎你們來到博興師范學習，有人說，來到師范，瞎了青年，這是不對的。”我們哄堂大笑，私下都說，您不說這句話，我們還真沒聽說過。

那年我14歲，正是貪玩的年紀。首次離家獨立生活，我放松了學習，盡情玩樂。然而，期中考試時，我的物理成績直接為零分，被班主任嚴厲批評。寒假考試前，我稍微收斂了一些，但在書法考試中，我因抄襲同桌李會昌的卷子被當場抓住，成績被判為零分，還連累了同桌。幾何和代數也未及格，全班43人，我排在第41名。我因此害怕回家面對父母，整個春節都過得提心吊膽。春節后的補考中，我的幾何成績依然不及格。我原本打算等待再次補考，但老師等了我幾天見我沒動靜，終于忍不住叫了我去。她笑著說：“你就是郭建敏啊，還挺沉得住氣，不及格也不來找我。”我羞愧地回答：“我沒考好，沒臉來見您。”老師聽后，既生氣又好笑，她教育了我一番后，還是給了我及格的分數。

大概是我也玩夠了，實在沒啥玩的，決定奮發圖強，專心學習。我認真聽講，晚自習時還獨自在教室點燭苦讀，并帶動了幾位學習落后的同學。經過不懈努力，我在暑假考試中成功躋身前十名。當時有三檔獎學金，我自信能獲其一，便對好友承諾，一旦獲得獎學金，便請客慶祝。然而，臨近寒假考試，獎學金卻遲遲未發。我焦急之下，找到班主任詢問，他告知我獎學金需經過評選。我疑惑不解，獎學金難道不是獎勵優秀學生的嗎？我并未參與評選，何時進行的？我強調，我并非貪圖錢財，而是渴望這份榮譽。我堅持要與老師辯明道理，卻惹得他大為光火。在晚自習時，老師未點名地對我進行了批評。

王老師，即將退休，卻仍選擇接手我們班作為他帶的最后一屆。我們畢業后，學校再次聘請他為當年幼師班的班主任。他家孫老師是個慈祥的老太太。他們老兩口據說都是烈士子女。王老師喜歡農村孩子，覺得城市孩子調皮搗蛋，不好管理。1986年冬天，那年月還沒有暖氣，一個教室一個煤爐子。晚自習上，王老師問：“誰會點爐子？”我答：“我會。”“好，你就負責每天點爐子了。”啊？我呆住了。他們都比我大，誰不會點爐子啊？我怎么出這個頭，一整個冬天，唉！

我們86級一共6個班，5個普師班，1個幼師班。我是一班，43名同學，32名男生，11名女生。我是年齡最小的。大哥王榮國畢業就結婚了。

我們男生宿舍為八人一間，我住在402房間，位于男生宿舍第一排，前三排是女生宿舍。宿舍內設有四張上下鋪，我住在靠窗的東墻上鋪，下鋪是張華冰，他是長跑健將，忍受了我三年的仰臥起坐。其他室友包括趙光輝、閆文臻、王榮國、王永軍、邵山和郭存全，但名字有些混淆了。

1987年暑假，父親為了讓我體驗掙錢的艱辛，同時也為了給弟弟樹立榜樣，安排我從事臨時工工作。得知此事后，我的大姑父（在電業局工作）熱心地幫我聯系了黃河二路南頭的蒲城水電安裝公司。我連續兩年暑假都參與了這份工作，確實深刻體會到了掙錢的艱辛。然而，我這個榜樣沒當成，因為我的弟弟和兩個表弟都拒絕干臨時工。看來，我只能自嘲為“老大就是干活的命，受累不討好”了。

那年正是黃河大橋引橋修建期間，需要從黃河二路挖溝埋設電線。首日，我們領取了工作服、安全帽和鐵鍬。工頭考慮到我年僅15歲且瘦小，便分配給我5米長度的挖掘任務，而其他人則是10米。這是我第一次承擔工作任務，也是第一次賺取工錢。盡管瘦弱無力，但我堅持不懈，埋頭苦干，盡管手上磨出了泡，也未曾抱怨。最終，我順利完成了任務。

暑假還干過爬電線桿接線的活，穿著大鐵鞋，腰上系著安全帶，挎著工具包，戴著安全帽，一步一步往上爬，第一次爬害怕啊，就像蝸牛一樣。

暑假辛辛苦苦一個半月，掙了不到200塊錢，給了母親100，余下的自己留著零花，周末改善生活，租書看錄像，一個學期足夠了。

在師范另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鍛煉身體，這事說來話長。我自小體弱，缺鈣，有點雞胸，瘦長的身子頂著大大的頭，頭發稀疏，典型的營養不良。幸虧我爺爺在惠民地區百貨供應站工作，每月發了工資，先給我買煉乳和鈣片，補充營養。

我父親在當時的濱縣織襪廠工作時，有位同事李濤，他愛好武術，曾受螳螂拳大師于海指導，因此在濱縣頗有名氣。受其影響，父親的徒弟蘇建軍也就跟他學武。為了增強體質，父親讓我跟隨蘇建軍叔叔學習武術，每天早晚進行鍛煉，包括壓腿、踢腿和蹲馬步等。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練習，直到初二轉學，其間學習了少林長拳36式和擒敵拳，但彈腿未能完全掌握。然而，我深知自己性格平和，并不適合練武，因此武術練習未能取得成就。

那時練武就是完成父親交給的任務，從不主動去練。在師范期間，突然喜歡練武健身了，又把中斷兩年的武術拾了起來。每天晚上自習課后到操場上練一個小時，然后睡前堅持做仰臥起坐，從開始的20個，慢慢增加，最后到150個。我的下鋪張華兵三年沒換，他現在見了我還提起這事，佩服我的毅力。他是我們師范連續兩年的長跑冠軍，師范畢業后，經過努力考取了中國政法大學法律研究生，畢業后到濱州學院工作，教學工作之余開展法律援助工作，也是一個狠人。

自1986年畢業至今已經38年，我的班主任王城千老師已經故去，博興師范也在2004年與其他三所學校合并改建為濱州學院，2023年更名為山東航空學院，師范原址整體拆遷，現在已是一片繁華的居民小區，承載著新的生活與希望。

作者簡介：郭建敏（1972—），男，漢族，山東惠民人，本科，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思政、中文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