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田野
玉米" 粗壯的手臂
多像我憨實的農家兄弟
樸素而坦誠
紅色的流蘇迎風起舞
季節深處的火焰
照亮歲月和大地
高粱一片火紅
站著整齊的隊伍歌唱秋風
颯颯的旋律壓倒一切
所有的聲音都休止了
傾聽這千軍萬馬的交響
埋葬市囂
大豆" 北方的珍珠
顆顆滾圓" 汗滴里的太陽
炸裂" 小小的新娘
在秋風中脫穎而出
白生生的臉蛋兒" 金燦燦的光澤
鄉村的日子豐滿而吉祥
秋天的田野令人感動
五谷飄香" 果實遍地
大地好像在接受太陽的盛典
又像一個豐腴的少婦在安憩
夢中的兒子已經分娩
此刻" 所有的辛酸與喜悅
都飽含在一顆熟透的谷粒中
樸素的母親們結伴而行
彎腰拾起遺失的糧食
拾起一個沉甸甸的秋天
而天空的上面是大野
大野的上面是村莊
村莊上面是我荷鋤而歸的
父親" 黑紅的臉龐
如剛刈過的麥地" 在秋陽下
閃閃發光
故 鄉
思念" 在草葉上瘋長
我悄悄地" 潛入蟋蟀的琴聲
垂釣夏夜里流逝的童年
還有那些眨著眼的星光
你總是在夢里見我
一雙大手
時刻讓我感到土地的分量
我的翅膀在風中漸次張開
如今" 試問故鄉在何方
答曰" 故鄉在夢里
夢里就是那片青青的草葉吧
總在我靈魂的深處吹響
鄉村的向日葵
鄉村的向日葵陣容浩大
一如凡·高的畫布鋪滿天空
色彩激情飛揚
旋律粗獷豪放
這些太陽的驕子大地的燈盞
把鄉村的夏天渲染得格外明亮
鄉村的向日葵骨骼粗壯
腳趾深入貧瘠的黑夜
臉龐朝向富裕的陽光
倔強的身軀蓬勃向上
在風雨中一天天高過自己
鄉村的向日葵立場堅定
在追隨太陽時并沒有迷失自己
秋風吹來的時候
粒粒陽光在葵盤上集合
成熟的思想低頭不語
秋風過后
大雪把嚴寒鋪滿道路
鄉村的向日葵
走進千家萬戶
在城市的嘴里說話
照亮洞房" 暖亮心房
小村意象
小村" 我遙遠的夢
在相思的季節里常常泛青
一片片白云游弋草原
一只只羊兒啃著藍天
而那無邊無際的青紗帳啊
藏著我童年玫瑰色的幻想
黃昏" 月亮是池塘里的
一面銅鼓" 青蛙們爭先恐后
把小村的夜晚敲響
而黎明金雀的清音
涂亮村前那片菜花
像印象派畫布上的一抹陽光
村口小河里
老榆樹的倒影還在做夢
一波一波的笑紋
綻開繽紛的意象
引來唐詩里的白毛紅掌
后面是蘇東坡敏感的鴨
在沒有五線譜的春光里
感知水的溫度
一頭無人監護的小毛驢
專心致志在河畔" 啃食
青春歲月" 自由的腳步
隨著青草的意識流動
流進昨天的夢
偶爾也抬頭讀讀夢外的
風景" 然后" 依然低下頭
咀嚼自己嫩嫩的心事
七月" 懷念麥子
這是七月下旬的松嫩大平原
一種色彩由綠漸漸變黃" 然后瘋長
抬眼瞭望天南地北
一縷陽光" "一縷金子般的陽光
開始在綠野上流淌
沒有人注意這些
眼睛已經習慣了一切被稱為現實的
東西" 這是聰明之人的想法
可是" 有一種事物
曾與我們的生活密切相關
因為在荒涼寂寞的黑土地上
是它" 給眼睛以最初的亮色
是它" 給心靈以最早的春天
麥子" 經常在夢里造訪的孩子
你去了哪里" 每逢這個季節
我就想起你
想起我們朝夕相處的日子
在你面前" 我俯首稱臣
一遍一遍虔誠地叩拜
像叩拜天地雙親
你也在我面前一片一片地傾倒
聽從我的安排
如我的初戀我的情人
我用鐮刀和夏風與你親切交談
清爽的聲音至今還縈繞于耳
我用汗水和露水與你沐浴
至今渾身都是濕漉漉的感覺
麥子" 一種集體無意識
曾給我們的日子帶來多少忙碌的歡樂
白天" 陽光在田野里大片大片撒網
夜晚" 月亮在打谷場上傾聽笑語聲喧
說不清有多少事物與你有關
麥芒的陽光總是顆顆向上
銳利的鋒芒穿透所有形而上的空洞幻想
懷念麥子
就是懷念許多美好的往事
就說明我們老了
然而夢中依然起伏那段黃金歲月
記憶依然溫馨那段樸素時光
四只喜鵲叫響春天
四只喜鵲
我看得很真切" 是四只
或許是兩對戀人
互相追逐" 嬉戲" 嘎嘎地叫著
不" 它們是在歌唱
從樹上奮力飛到樓頂
翅膀有力拍打著空氣
再從樓頂俯沖到樹上
像跳水運動員讓人驚訝
四只喜鵲快樂地舞蹈" 歌唱" 嬉戲
好像在上演一臺春天的喜劇
在北方
雖然喜鵲在我們的視覺里司空見慣
但這樣近距離的喜鵲鬧春場面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民俗說見到喜鵲一定會有喜事到來
我不知道這預言是否準確
我只知道喜鵲
把柳樹的心事叫出了綠葉
把榆葉梅的心愿叫紅了臉頰
把湖水的平靜叫起了漣漪
把白云的夢想叫出了山澗
四只喜鵲
四只會飛的花朵
飛到哪里" 春天就綻開在哪里
四只喜鵲
是春天不安分的音符
它們上下起舞放聲歌唱
把北方遲到的春天叫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