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64年底,我從陜縣師范學習回來,領導把我分配到舊縣鄉上灣小學。到校時,課都已經安排好了,我暫時沒有教課任務,只在學校內做些雜事。每天只能讀些書打發時光,于是我就想著編個戲。我的老家年年都有四月初八物資交流大會,會上有兩臺對戲,十分熱鬧,附近公社的供銷社還有村民都來趕會湊熱鬧,尤其會上還有“牛繩”市場,牛馬驢騾都趕到會上進行交易,我見過牛繩市場有不少老人挑著籮頭來拾糞,于是我就想著編個趕會的戲。
經過好長時間的醞釀,連著坐了幾個通宵,把戲寫出來了,又經過反復修改,我把劇本寄給《奔流》編輯部,沒過幾天,編輯回信說:“《奔流》新創刊了一本《奔流·戲劇專刊》專發劇本,我們已將劇本轉給戲劇專刊編輯部。”中間隔有十幾天,縣委宣傳部突然通知學校叫我到縣文化館修改劇本,我一臉蒙圈。后來才知道有個叫于黒丁的領導在《奔流·戲劇專刊》看到我的劇本之后,又轉給了省委宣傳部,是省委宣傳部通知的縣委宣傳部。
我到文化館不久,縣里成立“農村文化宣傳隊”,隊里有一位從縣劇團調來的導演,名叫郭長福,他對戲劇頗有研究,我倆又對劇本進行推敲、修改,他還組織演員進行排練,使得劇本更加符合舞臺演出。縣劇團有個導演,名叫龔耀山,他是鄭州藝術學院導演舞蹈科的學生,著名導演楊蘭春是他的老師,他看到《趕會》劇本后,把它要過去,經過提練、加工,然后搬上了舞臺,準備參加洛陽地區現代戲匯演。
1966年3月,縣文藝宣傳隊在田湖灑落演出,吃罷晚飯正準備化妝,打麥場上來了一輛大客車。人們沒見過這樣的大客車,爭相圍觀。一會兒,隊長李克敏對我說:“你不用化妝了,縣里來人叫你回去。”我正想著叫我回去做啥?文教局李丙寅、馬叢書兩個局長笑著向我走來,叫我快上車,現在就走。
在車上李局長對我說:“咱縣參加會演,你寫的《趕會》那個戲,一炮打響了。省文化廳來人要見你,明天咱就去洛陽。”回到縣里,他倆領著我先到縣委,又到縣政府,去見縣里幾位領導,有王清節、楊振江,還有宣傳部長賀文錦等。當時我才23歲,縣里的領導我都不認識,只聽見他們說:“你要虛心,好好修改,要為咱縣爭光。”第二天,天還不亮,賀文錦部長就帶著我上車,車上又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嵩縣書法家董冠卿,還有一個是一高語文教師謝虎臣。
下午三點,在洛陽地區第一招待所會客室里開會。我被李、馬二局長領著進了會客室,會客室已坐滿了人,李局長把我領到一位領導面前說:“這就是俺縣那個章娃,他來了。”那個領導似乎有點不解,馬叢書局長急忙解釋說:“他就是《趕會》的作者。”領導明白了,急忙起來和我握手,并對大家說:“這就是《趕會》的作者!”大家的目光都向我投來,也許見我很年輕,都笑了起來,爭著和我握手。我哪見過這樣的場面,大家說著笑著握住我的手抖個不停。握完了手,大家各回本位,我還呆呆地站著。明晃晃的玻璃茶幾,我都沒有見過,上面還放著水果、糖之類的東西。領導笑著說讓我坐,我一看座位都坐滿了,只有一位女同志身邊還空著一個位,我急忙向她走去,慌慌張張猛地向位上坐去,誰知那都是新做的沙發,座內的彈簧一下子把我彈了起來,不偏不斜正把我彈倒在那女同志的懷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那個女同志紅著臉把我扶起來,我的心還在嘭嘭地跳。開了一下午會,我的筆記本上一個字也沒記上。
晚上開始修改劇本,住室里放了滿滿兩大盒點心、蛋糕、餅干,還有灌糖角,這些東西都不是我常吃的,看著很新鮮。一共分了三組,一組改對白,一組改唱詞,我和導演姬少卿、鄭東岳由宣傳部長領著通改劇本。劇本一共20多頁,演50分鐘的小戲,改來改去弄了一個晚上。天快亮了,他們把改的本子拿來叫我通覽,我看了幾遍,認為會場的那段唱詞改得不美,就又重寫了一遍。我把這段唱詞叫賀部長看了,他說好。吃罷早飯,又把人召集起來,我念罷,大家都同意,于是定了下來。
劇團住進洛陽林校,加緊排練……
一星期以后,大會辦公室挑選出澠池縣的《借驢》,三門峽的《楊春燕》和嵩縣的《趕會》同臺演出。省委宣傳部、文化廳及藝術處的領導和專家都來觀看,進行評判和選拔。
人民劇院的舞臺布置一新,燈光特別明亮,整個劇場座無虛席。澠池縣有馬琦、周玉珍演出,自是好看;三門峽劇團陣容整齊,演出效果也很好。輪著嵩縣演出了,字幕打出嵩縣曲劇團《趕會》,演員表:爺爺——鄭東岳,德立——林長河,玉蘭——王六蓮,編劇:范章,導演:龔躍山、姬少卿,舞美:張國俊,音樂、唱腔設計:龔躍山。臺下一片掌聲,或許是董冠卿的字幕寫的太好了。“嘩嘩嘩”全場暴風雨般的掌聲響起,經久不息,觀眾高聲贊嘆:“毛澤東思想閃金光,人換思想地換裝”這兩句唱詞太好了。因為當時全國剛剛掀起學習毛主席著作熱潮,這唱詞反映了人民的心聲。
演出開始,隨著劇情發展,德立不愿挑糞筐,爺爺逼他挑糞筐,見了玉蘭藏糞筐,玉蘭向他借糞筐,假裝要去買糞筐,爺爺揭底亮糞筐……全劇圍繞糞筐展開思想斗爭,跌宕起伏,戲笑逗趣,三對糞筐都綁上紅綾條,翩翩起舞,臺下的照相機閃光燈閃個不停,整個舞臺活起來了,整個劇場動起來了,掌聲、歡呼聲、叫好聲把整個劇場的活躍氣氛推向了高潮。當劇中演員德立說“玉蘭,我要向你學習!”玉蘭說“咱們都要向爺爺學習。”爺爺說:“哎!咱們都要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牛糞不臟,臟的是資產階級思想!”臺下的掌聲更響了,人們驚喜地說:“這個編劇怎么知道把學習毛主席著作寫進戲里了……”坐在劇場,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是滿頭大汗。
總結會上,洛陽地區行署專員巨和勤親自到場講話,他宣布嵩縣這個劇本獲洛陽地區創作一等獎。省委宣傳部領導同志也表態:嵩縣的《趕會》代表河南省直接參加中南局會演。
會演結束,我被留在洛陽,住在人民劇院,仍然修改劇本。很快就收到了《奔流·戲劇專刊》編輯部的來信:“請盡快將最新的《趕會》劇本寄來,擬刊登”。劇本不長,我抄了一遍就寄出去了。劇本寄出的第二天,洛陽地區文化局局長艾青組織我們開會,他說:“因為特殊原因,需要等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到時,還是我們這些人,再來集中,大家回去等通知吧。”
誰知這一等就是十年,十年后我們也沒等到通知,也是后來才了解到《奔流·戲劇專刊》出了13期也停了,《趕會》沒有趕上最后一期。
時隔60年了,當年曾為此戲熬眼的領導和同志,大部分已經不在人世,我也82歲了。每想起此事,他們的音容笑貌就浮現在我的腦海里,今天寫出來,也算是對他們的一點懷念吧!讓后人記得這些人還曾為我們的戲劇事業作出過一點貢獻。
附:《趕會》演出劇本。
趕會
編劇:范章
時間:現代"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
地點:豫西某農村
人物:田大爺七十六歲,黨支部委員
玉蘭十九歲,回鄉知識青年
田德立二十一歲,回鄉知識青年
幕后合唱:
毛澤東思想閃金光,
人換思想地換裝。
知識分子勞動化,
糞筐換來糧滿倉。
幕啟:德立在歡樂的音樂聲中高興地上
德立:(唱)
大寨紅旗迎風展,
山村舊貌變新顏。
畢業后回農村遂我心愿,
為糧棉過“長江”沖鋒在前。
今天東源起大會,
城鄉交流貨物全。
生產隊里放了假,
一心趕會到東源。
玉蘭家就在東源住,
俺倆同學好幾年,
順便前去把她看,
見了面相互談心在今天。
我換了一身新衣裳,
一對新鞋腳上穿,
高高興興往前走——
(爺爺內喊:德立——)
德立:唉——
(接唱)爺爺怎么還在后邊。
爺爺:(上)德立,你去趕會咋不跟爺爺說一聲?
德立:爺爺,我擔水回來,不見你,我當你前頭走了!
爺爺:我丟下飯碗就準備走,碰巧東頭那個碾道剛卸碾,我就連沫子帶糞拾搡了一擔,回來聽說你可走了,我籮頭一挑就攆,慌得我連煙袋也沒顧上拿。
德立:爺爺,你去不去?
爺爺:去,今天是個好機會……
德立:對,是個好機會,快把籮頭給我!
爺爺:哈哈,俺德立真是個好孩子!
德立:爺爺,你等一會兒(欲下)
爺爺:啊!你往那去?
德立:我把它送回去!
爺爺:送回去?
德立:今天是趕會的好機會,看看革命戲,受受教育,再買幾件秋收工具,挑著籮頭多不方便。
爺爺:不,今天是拾糞的好機會,物交會上,人山人海,騾馬成群,正好拾糞,帶上它方便得多,挑著吧!
德立:挑著,挑著,趕會也不得閑著……
爺爺:趕會挑籮頭,不耽誤趕會,還能多拾糞,一舉兩得。
德立:拾糞,拾糞,那咱辦的化肥廠……
爺爺:有了化肥廠,就不拾糞了?
德立:爺爺,咱就趕這半天會,以后我加把勁補出來,啊!我把它送回去!
(欲下)
爺爺:德立!(唱)
德立說話欠思量,
往日的教導全忘光,
支書經常對咱講,
句句話兒意深長,
這籮頭一對锨一張
好比戰士手中槍,
戰士把槍隨身帶,
咱怎能把武器丟一旁?
你常說:
若無一番透骨寒,
怎得梅花噴鼻香,
平素說你學習、勞動樣樣好,
為什么今天不愿帶筐?
德立:(背唱)
爺爺說的很正確,
物交會拾糞應該做,
平常拾糞我情愿,
今天的心思沒法說。
(對爺)
物交會上人太多,
挑著籮頭多啰嗦,
隊里放假叫趕會,
咱不挑籮頭不算錯。
東山日頭一大垛,
有多少鴨子趕不進河?
爺爺:(背白)平素常德立在隊里不怕臟,不怕累,叫干啥就干啥,今天是咋回事?
德立:(背白)肥料是增產的重要保證,我會不知道?可就是……唉!叫我咋說呀!
爺爺:德立,你挑不挑?
德立:我——
爺爺:啊!你是看會上人多,怕拾糞丟人?
德立:在隊里搞高溫堆肥,我不是經常拾糞,會上人多,有啥丟人!
爺爺:那你就挑上!
德立:爺爺,今天我有“特殊情況”!
爺爺:特殊情況?我不管你“鐵礦鋼礦”,今天這籮頭你一定得給我挑上!
德立:(無可奈何)好……我挑……
爺爺:(背白)俺德立今天老是支支吾吾不想挑,這里頭還有啥緣故?
德立:(背白)看起來,不挑籮頭難下臺,我得想辦法!(對爺)爺爺,你頭里走吧!
(欲下)
爺爺:上那去?
德立:我回家取籮頭!
爺爺:取籮頭?你想跟爺爺來個臨陣脫逃呀!……不行,把我這挑上,先頭里走,我回去取!(笑下)
德立:(唱)
我的心思爺爺沒看透,
話到嘴邊往回收,
會上若是見玉蘭,
你想想,
人家穿的嘎扭扭,
我卻挑著糞籮頭,
我不嫌臭,她嫌臭,
見了面叫我咋應酬,咋應酬!
(沒精打采地下)
(玉蘭挑糞筐,拿鐵掀上。)
玉蘭(唱)
公社一派好風景,
山清水秀戰旗紅。
山溝里水庫如明鏡,
跨山渡槽賽長虹。
躍進渠水聲淙淙灌良田,
坡嶺上水平梯田一層又一層。
學大寨趕夕陽戰鼓擂動,
新愚公巧裝扮伏牛新容。
俺鎮起了物交會,
人山人海鬧哄哄,
轉眼拾了糞一擔,
這樣的好時機不可放松。
(夾白)德立說他今天也要來趕會——
眼看時間已不早,
為什么不見他的影蹤?
我到路口把他等——(遠望)
(夾白)他怎么還不來呀?
莫不是情況有變更。
(白)這么大的會,他不會不來呀!(久望)
好!我先把糞送到地頭去!(下)
爺爺:(上)(唱民歌)
聽黨話,跟黨走,
毛澤東思想學到手,
學習大寨創大業,
人老心紅看勁頭。
(邊走邊拾糞,玉蘭上與爺同拾一堆糞,玉蘭鏟起,卻倒在爺爺的籮頭內。)
爺爺:你,這位姑娘,也是來拾糞的?
玉蘭:是呀!“糞是莊稼寶,沒它長不好”么!
爺爺:(稱贊)好姑娘,你沒去趕會?
玉蘭:去了,還拾了一擔糞哩!
爺爺:會上熱鬧吧?
玉蘭:可熱鬧啦!
(唱)人山人海鬧嚷嚷,
會場扯的有幾里長。
你聽那,鑼鼓敲得咚咚響,
縣劇團上山下鄉到俺莊。
演出的節目真正好,
《掩護》《游鄉》《沙家濱》。
老爺爺,你最愛看哪出戲?
爺爺:(接唱)老漢我最愛看《傳槍》。
玉蘭:往東看,展覽館正開放,
圖畫、照片掛滿墻。
大寨人艱苦創業改天換地,
大慶人自力更生奮發圖強。
爺爺:林縣的紅旗渠工程浩大,
聽說是引漳入林穿太行。
玉蘭:(夾白)老爺爺,對呀!
看板圖好像聽到水聲響,
看圖片好像聞到稻米香。
穿過人群那邊望,
新華書店下了鄉,
人人爭買馬列書,
爺爺:(接唱)對,對,對,認真讀書第一樁。
玉蘭:老爺爺,你看,
商業市場更興旺,
有購有銷分外忙。
山貨,藥材堆成山,
抽水機,噴霧器,膠輪大車排成行。
城鄉交流就是好,
工農聯盟情誼長。
百貨棚下貨物廣,
花布樣多質量強,
白府綢,藍卡幾,燈蕊絨,人字呢,
還有那新到產品“的確良”。
大嫂子擠著扯花布,
老大伯忙把鞋樣量。
手拿膠鞋哈哈笑——
爺爺:(接唱)老漢我也要買一雙。
玉蘭:(接唱)還有北邊牲畜市,
有牛馬,有驢騾,還有豬和羊。
你看那——
小牛犢亂蹦亂跳正撒歡(兒),
大紅馬撅著尾巴頭高昂。
爺爺呀!
牲畜市上牛馬多,
正是拾糞的好時光。
爺爺:姑娘,你說的真好,今年多大了?
玉蘭:十九歲,老爺爺,你多大年紀啦?
爺爺:我呀,也是十九歲!
玉蘭:你——哈哈——
爺爺:我四個十九歲,到第五個五年計劃完成,我都該慶八十啦!
玉蘭:老爺爺,你真會說笑話,這么大年紀還挑著籮頭拾糞?
爺爺:(唱)糞是金,糞是銀,
糞筐就是聚寶盆。
地里多上幾車糞,
秋季多收糧千斤。
祖國建設用處大,
備戰備荒為人民。
糧食運往亞非拉,
支授階級兄弟鬧翻身。
玉蘭:老爺爺,你還跑的動呀!
爺爺:你沒聽那廣播里唱的:
朵朵葵花向太陽,
貧下中農心向黨。
高舉紅旗學大寨,
毛澤東思想指方向。
老漢我讀了毛主席的書
七十六減到四十上。哈哈——
玉蘭:老爺爺,你是那村的?
爺爺:姑娘,你看!(唱)
順著公路直往東,
拐過那個彎,
翻過那道嶺,
過去那條河,
再到那個坪。
家住田莊生產隊,
十里八村都有名。
玉蘭:(背白)他也在田莊住呀!(向爺)老爺爺,我向你打聽個人,你可知道?
爺爺:俺田莊百十戶人家,莊前莊后,莊左莊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只要說出姓名,我全都知道!
玉蘭:他——姓——田
爺爺:唉!俺田莊大部分都姓田,你說他叫啥名字吧!
玉蘭:叫——德立,
爺爺:你認識他?
玉蘭:俺同過學!
爺爺:你叫啥名?
玉蘭:叫玉蘭!
爺爺:啊!(背白)只怕這就是俺德立說的那個“特殊情況”了吧!(向蘭)你問德立呀,我可是認識!
玉蘭:他今天來不來趕會?
爺爺:我見他來了!
玉蘭:那——
爺爺:或許到會上拾糞去了!
玉蘭:(高興地)他也拾糞來啦!
爺爺:來倒是來了,可就是——
玉蘭:他——
爺爺:思想不大通!
玉蘭:這么好的機會,還有啥不通?
爺爺:他說有“特殊情況”!
玉蘭:(背白)“特殊情況”?……
爺爺:姑娘,天不早了,我到會上轉轉去!
玉蘭:好!
爺爺:(背白)我得好好觀察觀察這個“特殊情況”呢!(下)
玉蘭:(沉思)思想不通!……(唱)
畢業時德立他曾立宏愿,
為建設新農村志如鋼堅。
返鄉后他處處帶頭肯干,
俺兩人互相鼓勵同向前。
聽說他正在搞科學實驗。
為制造土化肥刻苦鉆研。
今天他為啥思想有變,
為什么他不愿把糞筐擔,
莫非是在農村經不起考驗,
實踐中遇難困難畏縮不前。
是真是假難判斷,
(白)那不是德立來了!
(接唱)我還要細觀察追根求源。
(藏下)
(德立上)
德立:(唱)怕見玉蘭會邊轉,
趕緊拾了糞一擔,
今天總算還僥幸,(看天)
紅日當頭晌午天。
玉蘭她會不會還把我等,
一定會等得她心里煩,
我急忙繞道把她找,(看筐)
這樣見她太不雅觀。
糞筐呀!真討厭,
你真叫我作了難。
眉頭一皺計上心,
藏好籮頭再找玉蘭。
玉蘭:(暗上)(唱)德立做事真稀罕,
東張西望心不安。
德立:(接唱)我急忙去把籮頭藏,
玉蘭:(接唱)我暗暗跟隨在后邊。
德立:(接唱)不小心腿上沾了糞,
玉蘭:(接唱)看他怎么來收攤。
德立:咦呀!(欲擦)
(接唱)先把籮頭來藏起。(下)
玉蘭:(接唱)他的用意我看穿。
將計就計把他問,
我故意弄個顛倒顛,(藏下)
德立:(接唱)藏好籮頭藏好掀,
再不用為它把心擔,
放心大膽把會趕,
擦掉牛糞找玉蘭。
欲擦,玉蘭急上
玉蘭:德立,你趕會來了?
德立:(欲掩蓋已來不及)啊!玉蘭,你才來?還是剛到?
玉蘭:我!(故意捂住鼻子)哈,哈——
德立:(促急不安)你,你笑啥?
玉蘭:看你身上那是啥東西?
德立:唉呀!這是那個不長眼的,把牛糞擦到我身上……(急用手擦)
玉蘭:(唱)人人都把衛生講,
你咋學得恁窩囊。
剛穿的新衣就弄臟,
眾人面前出洋相。
德立:(背白)唉唷,幸虧我把籮頭藏起來,要不她才說我出洋相哩!(對蘭)玉蘭!
(唱)干農活還能把糞離,
沾點牛糞啥關系。
玉蘭:(接唱)沒關系?
德立:(接唱)沒關系。
玉蘭:(接唱)為啥說話紅臉皮?
德立:我——
玉蘭:你——
德立:(接唱)我到河邊洗洗衣。
(德立到河邊洗衣,玉蘭遞上毛巾。)
玉蘭:(背唱)德立說話雖在理,
只怕是嘴上硬來心里虛。
德立!
德立:啊!啥事?
玉蘭:(唱)今天本是物交會,
我打算向你借件東西。
德立:(接唱)要借啥你就只管講,
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玉蘭:(接唱)只怕你不愿借,
德立:(接唱)一定借給你,
玉蘭:(接唱)說話可算數,
德立:(接唱)保險沒問題,
玉蘭:(接唱)要借拾糞筐,
德立:(接唱)要那干啥哩?
玉蘭:(接唱)用它拾糞多集肥。
物交會上牛馬多,
正是拾糞好時機。
德立:(接唱)好時機?
玉蘭:(接唱)好時機!
德立:(接唱)那我給你買倆去!(欲走)
玉蘭:(攔)(接唱)你已經帶來拾糞筐,
再買新的啥道理。
德立:(接唱)我哪里帶來拾糞筐,
這話是誰告訴你?
玉蘭:有一位大爺對我講,
他說和你是同村的。
德立:那個人他是什么樣,
你就趕快說仔細。
玉蘭:高高的個子寬肩膀,
蒼白的頭發銀胡須。
滿面笑容放紅光,
年紀七十還有余。
德立:(接唱)是不是穿了一件醬色衣,
黑色坎肩正合體。
玉蘭:(接唱)對,對,對,還穿了一對雙鼻鞋,
說話爽快有風趣。
德立:(背唱)定是爺爺對她講,
網包里裝豬娃——漏了頭蹄!
玉蘭:德立,你忘了!
(唱)畢業典禮那一天,
你在會上發的言。
你曾說:時刻聽從黨召喚。
要做個新型的知識青年。
毛主席為咱指出革命路,
《青年運動的方向》金光閃。
有多少好戰友堅持山鄉干革命,
為我們樹立了光輝的典范。
金訓華為革命把生命貢獻,
張勇她把生命獻給草原。
沈秀芹一生交給黨安排,
沈關民鉆研技術攻難關。
掏大糞工人時傳祥,
幾十年如一日,不怕臟,不怕累,永做人民的勤務員。
德立呀,想想看,
老爺爺今年七十多歲,
為什么還把糞筐擔?
咱回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一定要徹底改造世界觀。
德立:玉蘭,你——
(唱)句句話說到我心坎上,
滿面羞愧難搭腔。
今天一早來趕會,
爺爺叫我挑糞筐。
一怕同學恥笑我,
二怕見你嫌我臟。
越思越想越別扭,
因此才把籮頭藏。
玉蘭:(接唱)你把玉蘭錯估量,
你看——
那邊放著我的拾糞筐。
德立:你也拾糞來了?
玉蘭:怎么?還不相信?
德立:你真是好樣的!
玉蘭:咱們比一比看誰拾的糞多,看誰對農業學大寨的貢獻大!
德立:好!
(唱)你等我去把糞筐取——
(欲下,爺擔兩付籮筐上)
爺爺:不用取了!
(接唱)這是你的拾糞筐。
德立:爺爺,我錯了——
爺爺:不要說啦,我都聽見了!
德立:我向你保證——
爺爺:也不用保證,好好向人家玉蘭學習!
玉蘭:爺爺!
德立:玉蘭,我向你——
玉蘭:咱們都要向爺爺學習!
爺爺:哎!往后呀——咱都要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牛糞不臟,臟的是資產階級思想!
玉蘭、德立:對,咱們都要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爺爺:好,這就好嘛!走,趕會去!
玉蘭、德立:走!(挑籮頭,爺爺拿锨眾起舞)
(合唱)
巍巍群峰環山莊,
累累碩果稻花香。
喜看新人在成長,
廣闊天地任飛翔。
(幕落)
作者簡介:
范章,1942年11月出生,洛陽嵩縣人。系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河南分會會員,洛陽古都學會理事,曾任嵩縣文聯名譽副主席,嵩縣地方史志辦公室副主任,《嵩縣志》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