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背景下超級平臺“圍墻花園”破拆的路徑

摘 要：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互聯網超級平臺掌握了大量的用戶數據，壟斷了流量入口，對平臺內的經營者具有極大的決定權。目前，我國已充分認識到平臺壟斷監管的必要性，出臺了一系列有針對性的政策措施進行預防制止。然而，平臺壟斷引發的監管難題較為突出，傳統的反壟斷規制方式和監管體系的有效性稍顯不足。因此，破拆互聯網超級平臺“圍墻花園”需要多方主體相互協作，并根據數字經濟的發展特點及時調整規制手段。在探尋“圍墻花園”的破拆路徑時，我國可以適當借鑒國外成熟的數據反壟斷經驗，提高數據壟斷治理水平，從而營造互聯互通、公平競爭的數字經濟市場環境。

關鍵詞：超級平臺；圍墻花園；反壟斷；數字經濟；平臺治理

近年來，數據要素已經成為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驅動力，數據的重要性在平臺競爭中日益凸顯。為提高自身的核心競爭力，一些規模較大的互聯網平臺通過對數據進行排他性控制來限制數據流動。在這種情況下，海量數據被頭部互聯網平臺所掌握，呈現出一種壟斷趨勢。[1]

“圍墻花園”是超級互聯網平臺構筑的相對封閉的數據生態系統。超級互聯網平臺通過采取歧視性措施，如屏蔽和封禁用戶、設置不公平的訪問條件、限制信息來源等，將平臺用戶的操作范圍限制在“墻內”，一旦平臺用戶試圖訪問“墻外”內容，就會被禁止或限制。在“圍墻花園”形成后，超級互聯網平臺會利用已掌握的“數據生態”來優化產品與服務，為平臺用戶提供更加精準和個性化的服務，以提高平臺用戶的黏性，并吸引更多的潛在用戶。同時，超級互聯網平臺會采取各種歧視性手段拒絕與其他經營者分享數據與流量，以增強自身的市場競爭優勢，進而筑成市場壁壘。[2]

超級互聯網平臺構筑的“圍墻花園”限制了數據要素在市場中的有序流通，數據反壟斷已成為推動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所需關注的重要議題。基于此，本文探究了破拆“圍墻花園”的必要性，提出了破拆“圍墻花園”的路徑，以期為相關企業和平臺提供理論參考。

一、“圍墻花園”破拆的必要性

（一）平臺內用戶立場

超級互聯網平臺通過構筑“圍墻花園”，將用戶限制在特定的范圍內，只允許用戶訪問或享受指定的內容與服務，禁止或限制用戶選擇平臺外的商品或服務。這種限制行為實質上縮小了平臺用戶自由選擇的空間。因此，破拆“圍墻花園”不僅可以幫助平臺用戶擺脫數據依賴，擁有更多服務選擇，還可以促進數據要素在不同平臺之間有效流通，提高算法精度，從而為用戶提供更加優質的服務。

（二）平臺內商戶立場

超級互聯網平臺內的商戶與平臺之間是互惠互利的關系，商戶為了開展業務而入駐平臺，這也使平臺在雙方關系中占據主導地位。超級互聯網平臺往往會利用這種優勢地位打造“圍墻花園”，以控制平臺內商戶的經營活動。超級互聯網平臺的優勢地位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平臺經營資格授予權

超級互聯網平臺擁有數量龐大的用戶群體，其規模優勢與信息優勢是其他銷售渠道無法比擬的，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其對數字市場準入資格的實質控制作用。互聯網平臺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為平臺內商戶和用戶搭建交易橋梁。隨著超級互聯網平臺的市場優勢不斷累積，其有權決定商戶能否進入平臺市場。[3]

2.平臺管理規則制定權

由于超級互聯網平臺控制著準入權，因此，商戶要想進入“墻內”，必須遵守平臺服務協議。然而，部分超級互聯網平臺利用商戶所處的被動地位強迫其接受不公平、不合理的要求，使平臺內商戶交易受限。以某平臺“二選一”壟斷案為例，該平臺要求平臺內的核心商戶不得參與其他平臺的促銷活動，并利用一定的激勵與懲罰手段督促平臺內商戶執行“二選一”要求，如給執行該要求的商戶提供流量支持，取消未執行該要求的商戶應享有的平臺權益。在這種情況下，該平臺內的商戶只能終止與其他平臺的合作關系。

由此可知，破拆“圍墻花園”勢在必行，這不僅能夠使平臺內商戶的歸屬正當化，還能夠為平臺帶來更多的客戶資源與發展機遇。

（三）平臺經營者立場

1.“圍墻花園”阻礙中小平臺進入市場

超級互聯網平臺的市場先發優勢明顯，并且其經過長期的積累，擁有龐大的用戶群體，而新平臺在短時期內難以打造與之比擬的流量入口。同時，超級互聯網平臺獨享的數據資源中包括新平臺進入市場必須訪問的數據，而超級互聯網平臺往往會通過封禁行為限制其他競爭平臺獲取相關資源，導致中小平臺甚至沒有機會與其同臺競爭。

2.“圍墻花園”阻礙中小平臺創新發展

數據要素是不可或缺的市場資源，中小平臺可以通過數據的交互與分析來預測用戶未來需求，并根據數據算法得出用戶偏好，從而開發新的產品與服務，實現創新發展。然而，超級互聯網平臺利用所持數據資源鞏固自身壟斷地位，抑制了市場主體活力，限制了中小平臺的創新發展。另外，在面對市場競爭時，超級互聯網平臺可能會通過扼殺式并購、先發制人并購等方式來收購中小平臺，導致中小平臺的生存空間被進一步壓縮。[4]

二、“圍墻花園”的破拆路徑

（一）自律路徑——抵御“圍墻花園”的第一道防線

1.增強平臺主體責任意識

作為互聯網行業翹楚，超級互聯網平臺應主動檢查、自覺規范自身競爭行為，深刻認識到產品與服務創新才是互聯網平臺得以持續發展的關鍵因素，而濫用市場優勢地位壓制同行業競爭的行為并不可取。同時，超級互聯網平臺應增強社會責任意識，為平臺用戶提供全面、準確的交易信息；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不得隨意干擾、限制平臺用戶自由消費的權利。此外，超級互聯網平臺還應帶頭實現跨平臺互聯互通，充分尊重平臺內商戶的經營自主權，從而促進互聯網行業健康穩定發展。

2.完善平臺內部數據合規機制

2019年發布的《國務院辦公廳關于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提出，要尊重消費者選擇權，確保跨平臺互聯互通和互操作。因此，超級互聯網平臺應自覺響應國家號召，積極構建與政策相銜接的內部機制。

首先，超級互聯網平臺應建立健全數據合規管理制度，明確數據合規管理的牽頭部門與具體職責，構建集合規咨詢、檢查、舉報、考核等于一體的合規體系。

其次，超級互聯網平臺應開通有關數據開放問題的信息反饋渠道，主動接受市場反饋和社會監督，以便及時糾正自身可能出現的數據違規行為。

最后，超級互聯網平臺應加強數據合規培訓與文化建設，定期組織員工參加數據合規使用培訓，使員工樹立公平、公正地使用數據資源的意識，從而形成良好的數據合規文化，為平臺的可持續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

（二）共律路徑——“圍墻花園”破拆的內部力量

1.激發互聯網平臺市場創新活力

相關部門可以合理、有序地推動互聯網平臺實現互聯互通，呼吁超級互聯網平臺自主開放數據，促進數據共享，避免出現壟斷行為。互聯網平臺間的數據共享，不僅能夠幫助中小平臺加強與超級互聯網平臺的交流及合作，實現產品與服務創新，還能夠有效防止個別超級互聯網平臺構筑“圍墻花園”，引導超級互聯網平臺重回創新驅動發展的主航道，進而激發互聯網平臺市場的創新活力。

2.充分發揮互聯網行業協會約束作用

互聯網行業協會發布的行業協議或規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約束超級互聯網平臺的數據壟斷行為。通過制定完備的行業競爭規范，互聯網行業協會可以引導超級互聯網平臺關注消費者權益，自覺遵守相關行業規定，防止其濫用優勢地位來破壞市場競爭環境。同時，互聯網行業協會可以設立專門的監督機構，督促平臺規范經營，打破數據壟斷局面，確保行業競爭規范得到貫徹落實。此外，互聯網行業協會還可以號召更多具有行業影響力的平臺簽署行業自律公約，加入數據反壟斷隊列中，攜手構建清朗、有序的市場競爭環境。

（三）他律路徑——“圍墻花園”破拆的外部力量

1.以《數字市場法案》為鑒，強化外部破拆力量

《數字市場法案》是歐盟委員會于2020年公布的一部法案，強調通過提高數字市場透明度、促進公平競爭和加強用戶權益保護等方式來確保數字服務提供商行為的合規性，其目的在于確保數字市場公平競爭，防止大型數字服務平臺利用其市場優勢地位進行不公平競爭或侵犯用戶權益。[5]《數字市場法案》中提到了“守門人（gatekeeper）”一詞，代指那些在數字市場中具有壟斷地位或較大影響力的數字服務平臺。

為防止大型數字服務平臺濫用市場勢力，也為確保新的數字服務平臺有機會進入市場，《數字市場法案》規定了“守門人”需要履行的一系列義務，具體內容如下：“守門人”有義務為第三方服務平臺提供必要的技術接口，為用戶提供實時訪問數據，保證用戶享有公平訪問第三方平臺的權限，公開平臺績效計算標準等；“守門人”不得限制平臺用戶獲得產品與服務的渠道，不得在搜索引擎中設定有利于自身的排名，不得阻礙平臺用戶向有關監管部門舉報違規行為等；被認定為“守門人”的超級互聯網平臺需要嚴格按照法案規定開展經營活動。值得注意的是，監管部門需要定期對“守門人”資格進行審查，并及時將不符合標準的互聯網平臺移出“守門人”名單。[6]

2.強化對互聯網平臺的事前監管

為避免超級互聯網平臺出現數據壟斷行為，監管部門應加大事前監管力度[7]，將“守門人”作為事前監管的核心對象，以便及時發現和處理潛在的數據壟斷行為，同時賦予“守門人”自證的權利，以降低誤判的可能性，進而確保互聯網平臺的開放性和創新性。[8]

三、結語

綜上所述，破拆超級互聯網平臺構筑的“圍墻花園”不僅事關互聯網行業巨頭的商業利益，還關乎整個互聯網行業的發展活力，因此，互聯網平臺企業、互聯網行業協會及監管部門應協同合作。另外，我國可以基于現階段數字市場狀況，適當借鑒國外成熟的數據反壟斷經驗，不斷完善數字市場監管機制，將事后監管機制和事前監管機制有機結合，從而確保數字市場公平、公正、公開運行，推動我國數字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參考文獻：

[1] 袁波.必需數據反壟斷法強制開放的理據與進路[J].東方法學，2023（03）：147-161.

[2] 鐘祥銘，方興東.“圍墻花園”破拆：互聯網平臺治理的一個關鍵問題[J].現代出版，2021（05）：62-67.

[3] 剌森.互聯網平臺濫用相對優勢地位的規制理論與制度構成[J].環球法律評論，2023，45（01）：156-173.

[4] 孟雁北.數字經濟時代反壟斷法“反什么”——以《反壟斷法》立法目標切入[J].探索與爭鳴，2022（07）：47-55，177.

[5] 徐德順，張宇嫣.歐盟“數字雙法”對數字經濟的影響研究[J].國際貿易，2024（01）：29-39.

[6] 李白詠.歐盟DMA：維護公平競爭還是拆除圍墻花園？[J].中國電信業，2022（11）：65-67.

[7] 李本，徐歡顏.中國方案：歐盟對數字平臺“守門人”監管革新的啟示[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40（05）：105-119.

[8] 韓天竹，張瑜.歐盟《數字市場法》新范式——突破抑或坎阱[J].國際經濟法學刊，2023（04）：67-79.

（作者單位：福建師范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