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潮流的勇氣

作為媽媽的伊能靜一直都知道，恩利很獨立。年幼時他就堅持自己的風格，喜歡骷髏頭配飾，就從頭到腳都穿這個元素。恩利在兩年前提出要去紐約留學，伊能靜是反對的，“當時情況很不明朗，別人都回不來，他卻要出去。他跟我和爸爸吵了很多次架，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那么哽咽。”

這場沖突以媽媽的倒戈相向結束，最終爸爸也選擇支持恩利。伊能靜記得恩利說，“你們大人創造了這些問題，卻要我們躲起來。有沒有想過，我們這代人就是要來學會處理這些事情。”

談到母子關系中的關鍵性事件，伊能靜覺得是恩利第一次上熱搜。那天她在為《乘風破浪的姐姐》的公演緊張地排練，很晚才結束，拿起手機，她看到屏幕上有無數個未接來電，恩利正被持續掛在熱搜上。

“公司、經紀人、節目組的人都在給我打電話，這件事誰都不知道會如何。我接通恩利的電話，他的第一句話是，‘我會不會傷害到你跟爸爸？’他完全可以委屈，抱怨自己被爸媽牽連，但他首先是考慮我們。”

再提熱搜事件，恩利很坦然，“我蠻相信自己審美的。”創作體驗帶給他多元的身份一一藝術家、音樂人和電影導演，今年初恩利還在國內開啟了個人媒體。在社交網絡上，恩利不去看評論，“不是因為怕讀到惡評，而是讀評論時很容易陷入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里。無論好評惡評，都會讓我覺得自己做什么都有人討論，這種公眾人物式的心境很不好。”

在紀錄片《狂想之城》中，恩利來到巴黎，漫步在這座城市，關于自由與存在的本質追問吸引著他。在波伏娃的墓前，恩利讀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寄語。存在主義先鋒薩特用“自己創造自己”來描述人的存在，恩利則將自己遇到的人和事進行拼貼，允許它們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比起沒有一定之規的二元對錯標準，從本心出發的信念更加重要，這種信念被恩利概括為“向好”的信念，“對自己好，對別人好”。

巴黎是恩利和伊能靜都很喜歡的城市。母子倆在盧浮宮看展時，會大聊特聊“哪件衣服更漂亮”。因為畫過畫，恩利對繪畫和雕塑的觀察更深入：“雕塑刻畫衣服的方式很特別，比如，一個女生可能只是披了一塊布，但布點綴她身體的方式，呈現的皺褶，都是雕刻家精心設計過的。”古典藝術帶給恩利很多靈感，“一塊布料不是一定要變成衣服的樣子，可能披在身上，就是時裝。”

伊能靜在一旁打趣恩利，“人家都是講服裝，到你嘴里就是一塊布了。”在恩利小時候，下班回家的伊能靜常常會在大衣櫥里面找到他，“小小的，坐在衣服堆里，研究我和他爸爸的衣服。”伊能靜說。

提到古典畫里英國男人華麗的裙裝和長發，恩利會給媽媽解釋：“頭發的長度是有歷史的，頭發越長代表地位越高。”提到裙裝，恩利的語氣一如既往：“我一直不覺得裙子有性別的，它也是一塊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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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利對時尚背后的文化屬性有著天生的感受力。在紐約和上海這兩座城市，時尚似乎是不可撼動的標簽，恩利會保持自己的觀察：相較于巴黎的緩慢閑適，這兩座城市的風潮顯得過于尖利。比起努力地追趕和附庸，恩利說：“我覺得時尚更好玩的地方是，它連接了歷史和文化。無論是亞文化還是Y2K風格，它們都不止是表面的訊息，而是一種反潮流的精神。”

這也是恩利喜歡設計師Jean PaulGaultier的原因，“很多品牌的設計師研發出新的版型，很厲害，但是Gaultier在一個具體的時間段代表了一個具象的群體。到現在，我看到他的東西都會想到那個階段的那群人，不止是表面上的審美，而是為了文化運動選擇做衣服的人。包括我喜歡的電影《廚師、大盜、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也是他設計的服裝。”

很巧，《廚師、大盜、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的導演Peter Greenaway，在1999年拍攝了另一部服飾考究的電影《八又二分一女人》，其中唯二的華裔女演員是鄔君梅和伊能靜。

16歲出道的伊能靜經歷了不同時期的先鋒時尚，她怎么也沒想到，兒子長大后，會喜歡自己當年出道時的服裝。恩利記得，在媽媽的專輯《流浪的小孩》中出現的設計師款西裝，后來她送給了自己。他喜歡archival風格，穿著來自媽媽的古著，就好像把自己沒有參與的媽媽的人生穿在身上。

在恩利的影響下，伊能靜開始嘗試西裝和極簡風格。兩人還買了“姐妹裝”，是MaisonMargiela的外套，“但好像你拿了我的那件，我穿的是你的外套。”恩利扭頭看向媽媽。“是，因為我的那件有點大，”伊能靜笑答，繼續說，“互相穿對方的衣服，像個循環，等妹妹長大也可以加入。”

Q&A

恩利：你的時尚啟蒙最早來自哪兒？目前最喜歡的風格是什么？

伊能靜：中森明菜，現在喜歡老錢風。

恩利：你用得最久的一件時尚單品是什么？

伊能靜：Hermes的一個30的Birkin，真的很耐磨很耐摔，總有人問是最近買的嗎。

恩利：你覺得怎樣的時尚是有趣的？

伊能靜：敢犯錯的時尚是有趣的，AlwaysPerfect（保持完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恩利：你現在會放多少精力在選擇穿搭的生活方式上，家居用品方面有什么選品原則嗎？

伊能靜：我在家居用品上花非常多的時間。我覺得衣服是流動的，但是家居不可能天天換，所以很注意。我會花費很多力氣去選很棒的沙發，或者很舒服的床墊。你的家里，我就給你搞了各式各樣的家居用品。

恩利：是的，每來_次都會有一個新的家居用品。

伊能靜：你之前說浴巾掉毛，我在找舒服的浴袍，你洗澡不愛擦干，就直接可以穿上。可能是成熟了，比起被別人看到的外在的時尚，現在越來越在乎自己的感受。對了，你對時尚最初的印象是什么？

恩利：你跟爸爸。

伊能靜：你的時尚啟蒙最早來自哪兒？

恩利：啟蒙的話，其實來自藝術品多一些。包括我們去威尼斯去意大利看到一些雕塑類的藝術，這些讓我把身體結構化，服裝就是穿在身上的藝術品嘛，再加上我喜歡跳舞，跳舞跟藝術的一個融合讓我愛上了服裝。

伊能靜：你目前最喜歡的風格是什么？

恩利：我是一個還蠻漂浮不定，有很多泡泡的一個人，我還蠻喜歡跟自己反差感大的衣服，喜歡穿皮靴，黑色，極簡，廢土風，喪一點的衣服，讓我看上去穩重一點。

伊能靜：你的must-have pieces（必備單品）是什么？

恩利：皮靴。雖然相對不舒適，但會給我一種自信。而且我覺得舒服其實可以從自信里長出來，不一定要穿運動褲才叫舒服。

伊能靜：你覺得怎樣的時尚是有趣、好玩的？

恩利：不怕丑的時尚。

伊能靜：跟時尚品牌合作，跟時尚行業的從業者們接觸，你有什么好玩的經歷？

恩利：我對風格還蠻有執念的，在接觸品牌時，我還是會保留自己的品味，很有熱情去做自己的搭配，品牌也很尊重我的空間。

伊能靜：有沒有什么搭配，或是單品，是你絕對不會嘗試的？爸爸的緊身褲嗎？

恩利：哈哈，是。還有多巴胺配色，我也不太行。

伊能靜：如何快速地讓一身單調的outfit（造型）迅速變得有趣？

恩利：不要把夾克想成夾克，褲子想成褲子，褲子可以綁在脖子上。衣服是—塊布，由自己決定如何使用。

伊能靜：你怎么看待rernake（重制）等可持續的循環時尚市場？你會自己動手做衣服嗎？

恩利：以前會縫衣服，但很久沒做了。現在大家都很喜歡復古，與其買一件新的“做舊風”衣服，不如自己動手做，我現在非常喜歡archive（過往經典），也是同樣的原因。環保，衣服的second life（第二次生命），這些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