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4年7月,江夏結束了他的“韓國公交游”。10余天里,他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穿行在首爾、京畿道、仁川和光州等地。“如果不是預算有限,我還會去濟州島。”“00后”江夏喜歡研究各地的公交路線。
江夏的首次“公交游”始于兩年前。2022年冬天,江夏坐了9天公交車,從上海臨港坐到了北京語言大學。那一次,江夏“火出了圈”。后來,他又用了4天時間從合肥坐公交車返回上海,然后花15天坐公交車從上海到漠河北極村。2024年4月,江夏開啟了第一次“環(huán)球公交游”。他花了29天時間,從上海搭乘公共交通工具,穿越老撾、泰國、馬來西亞等國,順利抵達新加坡。
19歲的陳欣奕的行進路線則與江夏的相反,她和男朋友從新加坡一路北上,返回昆明。陳欣奕和男友穿梭在東南亞的不同城市中,體驗了比坐飛機直達目的地更充實的人文之旅。
留學生原子是受到一條講述如何從英國經陸路回國的視頻的影響,決定搭乘公共交通工具穿越歐亞大陸。2023年,他帶著在中餐廳打工賺的錢,從愛丁堡出發(fā)經陸路回到了廣東。
這些年輕人愛上了“慢旅游”,他們拋棄了飛機,選擇了耗時更長的公共交通工具。在旅途中,他們遭遇過意外事件、文化沖擊,也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暖情誼。
2024年4月,參加完畢業(yè)答辯后,江夏決定“放飛自我”。他帶著護照、簽證和少許外幣,從上海啟程,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去新加坡。
陳欣奕從新加坡回國花費的時長是江夏的兩倍多,共70天。為此,陳欣奕做了整整兩天的公交攻略。
江夏也習慣提前規(guī)劃行程,他下載了各國的交通軟件,整理了路線和票價:云南昆明至老撾萬象,動車票542元,簽證費150元;泰國合艾到馬來西亞巴東勿剎,火車票10元;馬來西亞新山至新加坡,大巴票7.3元……
原子從倫敦到廣州的“公交游”則耗時99天。他經過了10個國家的38座城市,交通費只花了3000多元。
即便前期做了細致的路線規(guī)劃,到了當地也會出現小差錯。
江夏原本計劃從老撾萬象火車站直接買票去曼谷。“到了萬象我才發(fā)現,需要先從萬象的塔納廊口岸坐車到泰國的廊開府,才能乘坐發(fā)往曼谷的直達火車。”
途中,江夏偶爾會睡過站,有時因信息不準確,也會錯過班車。“睡過站只能往回走,或者徒步到下一個車站。”江夏說。第一次嘗試“公交游”時,江夏曾在河北錯過一趟班車。他拖著箱子,緩慢行走在河北省玉田縣的鄉(xiāng)村小路上,冬日的寒風冷得刺骨,直到遇到一位好心的司機讓他搭車。

原子屬于隨性派,他做攻略常常只會列出大致的交通框架,“因為感覺網上查到的攻略不夠新,實際情況時常有變動”。
陳欣奕談起了東南亞的大巴車。“我們坐過兩次過夜大巴。馬來西亞和泰國的大巴座位比較寬敞,椅子能放平躺下去,挺舒服的。”
意外也會時不時發(fā)生。在泰國時,陳欣奕和男友租了一艘雙人皮劃艇,劃到距岸邊大約5公里時,一艘過路的長尾船撞翻了他們乘坐的皮劃艇,兩人立時掉進了20多米深的海里。陳欣奕回憶,她死死抓著皮劃艇,大聲呼救。雖然很快就被當地人救上岸了,但他們的手機等電子設備統(tǒng)統(tǒng)掉進了海里。
在普吉島逗留的那幾天,陳欣奕得了淋巴炎。陳欣奕說,她吃了止疼藥,又繼續(xù)上路。


善意和友情時常伴隨在旅途之中。在老撾時,江夏身上帶的現金不多,手機上也沒有當地的支付軟件。“一位老撾人主動提供幫助,騎摩托車從旅館把我?guī)У交疖囌荆€給我買了很多吃的。”江夏很感激他的幫助。
原子是夏天出發(fā),秋天回國的。99天的旅行中,原子時常通宵寫畢業(yè)論文,他覺得自己更像是在過“數字游民”的旅居生活。得知他要寫論文,同住在青年旅舍的旅客們會輪流給原子煮東西吃。作為回報,原子會幫他們洗碗。
原子總能在旅行中收獲友誼。剛抵達土耳其時,他在青年旅舍遇到了好幾位獨自旅行的年輕人,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我們后來還同行了一段時間。”原子說。后來,原子在伊朗足足待了一個月。他和另外一位旅行者結伴同行了10余天。他們一起徒步,走山間小路。“有一天晚上8點多,我們休息時,我抬頭看見了星空中的銀河,遠處是綿延的雪山。”原子當時覺得特別震撼。
在老撾,江夏遇到過一個小女孩,穿得破破爛爛的。江夏看她可憐,就帶她去買了一雙新鞋和一個新書包。
江夏給自己設立了一個小目標——畢業(yè)于公共衛(wèi)生專業(yè)的他,希望有機會可以去欠發(fā)達地區(qū)當無國界醫(yī)生。“我想盡可能地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江夏說。
“‘公交游’并不便宜,29天,交通費我花了近3000元。如果從上海直飛新加坡,可能就900元。”但江夏覺得整趟行程收獲滿滿,“一路上目之所及的風景是更寶貴的收獲。”
江夏難以忘記福建寧德市的一段海上公交車行程。“窗外可以望見海邊的灘涂和三都澳景區(qū)的島嶼。”霞光下的海島印在了江夏的腦海里,他說,內陸長大的自己總會被大海治愈。
從泰國曼谷前往馬來西亞巴東勿剎時,江夏見到了他見過的最美的日落——火車穿過一片水田,遠處橙紅的落日將云朵染成金色。
在路上的經歷消除了許多江夏以往的偏見,也讓他看到了社會的多樣性。江夏小時候很內向,鮮少與別人交流,現在,他敢主動跟外國人聊天了。
而旅行對陳欣奕來說,是逃避現實的方式。幾年前,她因罹患雙向情感障礙休學。
休學后,陳欣奕選擇在各地旅居,旅行逐漸成為她療愈自我的方式。陳欣奕最初的旅費是靠擺攤賣花賺來的。
“公交游”更像是他們人生的中轉站。
半年前,江夏考研失敗。“就差十幾分,但我不想再考了,備考復習這一年已經把自己弄得很累了。”江夏說。現在他更想先旅游,“打卡”世界地圖。
“小鎮(zhèn)青年”是原子給自己貼的標簽,他在16歲時第一次出國,一個人勇闖泰國。“當時我沒有做太多路線規(guī)劃,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如今,原子已經去過40多個國家。
現在,原子回到了打工人的生活軌道里。偶爾,他會想起自己周游40多個國家的過程中留下的遺憾,比如,他登頂帝國大廈那天,紐約漫天大霧。不過,他望見了一片白茫茫的紐約,也是一種人生體驗。
(冰糖囡囡摘自微信公眾號“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