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間·在人間

邢樹宜（以下簡稱“邢”）：請簡單介紹一下你的攝影經歷。

王攀（以下簡稱“王”）：從傳統紙媒到互聯網移動端，從一線攝影記者到視覺總監，我經歷了相對完整的媒體行業的發展歷程。在媒體行業工作期間，我主要拍攝人像和圖片故事，作品經常出現在各類報刊中。在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后，我逐漸轉型為職業攝影師，成立了自己的影像機構，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個人項目的創作。

邢：《呼吸間-在人間》開始于2010年，由早年拍攝的《呼吸間》和近年拍攝的《在人間》整合而成，這部作品貫穿了你的攝影轉型之路。

王：是的，離開傳統新聞媒體行業后，我更加注重通過攝影完成自我表達。《呼吸間》便是首次嘗試，它是我從捕捉影像碎片轉為實踐專題項目的見證。在拍攝過程中，我會戴上耳機隔絕外界噪音，安靜地觀察。我試圖讓自己和時間都慢下來，減少浮躁和功利心，耐心尋找打動自己的畫面。正是在《呼吸間》的基礎上，我創作了后來的《小城碎戲》《渭水泱泱》《大秦嶺》等作品。《在人間》延續了《呼吸間》中對于“慢生活”的理解和追求，同時又融入了我對故鄉、親情的思考。我也嘗試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發現“非常”，捕捉那些看似不重要卻充滿意味的影像。

邢：為什么給作品起名為“呼吸間-在人間”？

王：這源于我對佛教思想“生命只在呼吸間”的感悟。“生命只在呼吸間”寓意生命的短暫與珍貴，強調從實踐中去體味和感悟生命歷程。我將拍攝這組照片的過程視為自我修行，而非單純的畫面記錄。《呼吸間-在人間》一方面是我個人影像探索的成長歷程，另一方面又是我對人間百態、蕓蕓眾生的個人化的觀察。

邢：你近年來的作品都給人以較為克制、冷靜的觀感，與早期的作品《不止搖滾》和《派對動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談談這一轉變。

王：《不止搖滾》和《派對動物》的題材是搖滾音樂、夜生活及其相關的文化活動，拍攝時注重情感的直接表達和畫面的沖擊力，傾向于通過強烈的色彩對比和動態的構圖來捕捉那些令人難忘的瞬間。近期作品的關注點逐漸轉向更為寬泛的日常生活，《小城碎戲》《渭水泱泱》《大秦嶺》等作品都采用平和的視角來呈現生活的真實與平凡。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創作經驗的積累，我不再滿足于簡單的記錄，而是更加注重影像本身，以及影像的敘事性和寓意性。

邢：照片中的人物大部分處于一種“懸而未決”的狀態，關于他們要做什么，即將前往何處，并沒有給出明確的信息，這是這組作品的一個特點，你是怎么考慮的？

王：我想要通過人物的這種“懸而未決”的狀態表達生活中的不確定性和未知性。在我看來，現實生活中的人們往往處于各種選擇和變化之中，無法預知未來會發生什么，不確定性和意義模糊是生活的常態。而生命本身就充滿未知，我們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這是我希望通過攝影捕捉和呈現的內容。此外，我希望作品能留給觀眾足夠的想象空間，意味不明的動作和神情是一種“留白”，觀眾可以根據自己的經驗填充這些空白，每個人都可以從中看到不同的故事。

邢：你的拍攝避開了宏大敘事，也回避了對典型瞬間的刻意追求，影像給人以一種游動在一呼一吸之間的流動感。

王：靜下心來，通過鏡頭去觀察日常生活，你會發現任何一個平淡的瞬間都有別樣的韻味。一個眼神、一個手勢，或是場景中一時一瞬的光影變化，都氤氳著濃厚的生活氣息，蘊藏著豐富的情感變化。因此，我沒有通過宏大敘事來展現社會變遷，也沒有刻意追求那些具有象征意義的典型瞬間，我更加注重時代洪流下的個體經驗，通過一個個具體的、微觀的、變化著的瞬間，來展現生活的復雜性和流動感。

作者簡介：

王攀，1979年生于陜西臨潼，影像創作者、策展人。曾獲2017年三影堂攝影獎、2017年吳印咸攝影資助獎、2018年阮義忠人文攝影獎、2023年大理國際影會DIPI策展人獎和絲路影像博覽會優秀策展人等獎項，出版有《中國當代攝影圖錄：王攀》。

實習編輯/邢樹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