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行賞梅節

故事梗概

初一學生唐雨即將在江底開始“自然”課程。由于她的3D潛水服被損壞，她被帶到“海螺號”潛水艇打印新的潛水服。在那里，她遇到了少年工程師于洋。當“海螺號”因為一只機械魚卡住渦輪而無法移動時，唐雨主動提出由她引導四周參加“賞梅節”的魚群到另一片水域，以避免機械魚吸引同伴前來盜獵。

唐雨成功引導魚群，而且意外遇見了一只珍稀的白鱘。然而，在她試圖返回“海螺號”時，一群機械魚撕裂了她的潛水服，并將她拖入泥沙中。于洋冒著“恐水癥”的風險，主動讓江水倒灌進船艙，以剝奪機械魚的活動能力，成功解救了唐雨。

1

“你是唐雨，對嗎？”手持名冊的老師確認了眼前女孩的身份，“歡迎來到大本營，明天換上潛水服就可以入水了。”

唐雨局促地捏緊手指：“老師，我的潛水服……壞了。”

老師蹙起眉：“這可難辦了。”

自從長江的水底隧道開通后，每個初中生都有一個學期要在江底學習“自然”課程。剛上初一的唐雨今天來報道，但很不幸，她的潛水服因存放不當而破損。那可不是什么隨處都可以買到的裝備，而是根據每個學生的身體機能特別定制的3D潛水服，能讓人在水中輕盈“漫步”。

如今沒有潛水服，她將寸步難行。

“這樣吧，有個地方還有一臺可以打印潛水服的機器，我帶你去。”

江底隧道已經被建設成一個有商店、學習中心和交通軌道的水下綜合體，隧道外也有能夠自由活動的潛水艇。老師領著唐雨一前一后走過一條通道，登上了一艘名為“海螺號”的潛水艇。

唐雨默默觀察四周。這里雖然被分隔成多個功能區，但可以看出整體有一間教室那么大。墻上和天花板上都匍匐著帶有機械臂的清掃機器人，或許是因為高度自動化，這里只有一個工程師。

老師向工程師說明來意后就離開了，唐雨則留下來等待她的潛水服。

“唐雨，請到這邊來。”有個聲音喚了她一聲。

唐雨看過去，這才發現這位工程師相當年輕，簡直……就是她的同齡人！

迎著她驚訝的目光，少年工程師笑了笑：“我叫于洋，今年15歲，來到‘海螺號’已經一年了。”

唐雨心里頓時冒出了一百個問題，但她急著拿到潛水服去和同學們匯合，便什么也沒問，站上激光掃描測量臺等待電腦為她建模。

于洋問：“你想要什么樣的潛水服外觀？可以選擇幼鯨、企鵝、江豚……”

唐雨驚訝：“我原來的潛水服是普通款的，原來還能定制外觀嗎？”

“定制的精髓不就是個性獨特嗎？不必和別人一樣。”

“那……我選江豚。”

于洋點頭：“打印潛水服需要半個小時，‘海螺號’今天還有巡航任務，所以我們要等待一段時間了。”

唐雨透過近處窗口望見外頭斑斕的色彩，不禁感慨：“好多魚啊。”

“現在這個時節，是江底的賞梅節。”

“賞梅節？”唐雨的眼睛亮了亮。

“每年三月，天氣溫暖起來，各種魚會聚集在一起玩耍和進食，看起來就和人類觀賞梅花時的活動差不多。”

接下來的時間，唐雨不停透過窗口往外張望，試圖窺見賞梅節的熱鬧。室內很安靜，除了于洋敲擊鍵盤的聲音，就剩下3D打印機工作時發出的“吱吱”聲。突然，一個不和諧的警報聲響起。

“怎么了？”唐雨緊張起來。

“一個渦輪葉片卡住了一只機械魚，‘海螺號’暫時不能動了。”于洋皺眉指了指面前的大屏幕，上面顯示著“海螺號”的三維立體圖形，其中一個區域被標記成紅色。

“機械魚？”唐雨懷疑自己聽錯了。

“機械魚是盜獵者為了捕獲珍稀物種放出來的。它們通常潛伏在一些難以發現的角落，因此很難打擊。而且遇上了賞梅節，如果我處理機械魚時刺激它吸引同伴過來，就會有大量魚類遭到非法捕撈。”

此時，3D打印機終于完成了工作。唐雨看向那身嶄新的裝備，突然說：“既然‘海螺號’無法移動，那就把魚群引到另一片水域去過賞梅節，然后再處理機械魚。讓我去引開魚群吧！”

2

唐雨穿上了潛水服，整個人被全方位包裹住。

在于洋眼中，她已經成了一只活靈活現的江豚，但唐雨的視線并沒有被阻擋，她可以像透過單向透視玻璃般正常地看清外界。

“你不害怕嗎？”于洋再次與她確認。

唐雨摩拳擦掌：“我迫不及待想加入賞梅節了。”

于洋領著她來到了一個潛水管口。唐雨問：“為什么是從管道入水，而不是打開外艙門呢？”

空氣安靜了幾秒，才傳來于洋的解釋：“因為我怕水。”

“啊？”

“一年前‘海螺號’發生過江水倒灌事件，自那以后我就患上了恐水癥。雖然我平時保持訓練，但就像受了傷需要復健的病人一樣恢復進度緩慢。用管道傳送比打開艙門讓我更有安全感。你準備好了嗎？”

唐雨回過神，站上潛水管口，點頭道：“嗯。”

隨著于洋發出“三、二、一”的口令聲，包裹在潛水服里的唐雨整個人滑向了長江底部。潛水服如同太空服，里面環繞著清潔的氧氣，唐雨還可以使用通信系統與于洋保持聯絡。

于洋提醒她：“按計劃走，不要著急。”

唐雨穿過斑斕的珊瑚礁，游入一片開闊地帶。有什么碰了碰唐雨的腰部，她一下子繃緊了身體。

“是……水蛇嗎？”她瞥見了一些長長的影子。

“別擔心，那是鰻鱺，”于洋解釋道，“鰻鱺是一種降河性洄游魚類，每年春天都會成群結隊從大海進入江河口。此外還會有松江鱸這些洄游性魚類。總之，水底生物的品種可以達數百種。”

唐雨一邊聽著，一邊暗暗吃驚。適應了水中的節奏后，她開始嘗試把魚群引開，第一步便是打開潛水服配備的照明設備，用光線吸引魚兒。很快，便有兩三只江豚湊了過來，魚群也陸續聚集到她身邊。

她一動，魚群也跟著動。

在熱鬧的賞梅節中，有些魚會吐出特殊的氣泡，另一些魚則追逐著氣泡；有些魚能用寬闊的口唇鏟起沙土，瞪著眼睛笨拙互噴……唐雨穿梭著，觀察著，不知不覺已順利將賞梅節的場地帶至別處。

“唐雨，你聽我說，繼續保持正常的游速，”于洋的聲音突然沉下來，“你的身后有大型魚類接近，但是不要回頭，也不要有任何驚動它的動作。”

唐雨沒有回頭，但余光還是看見一只粉白色的生物，體型足有三四米長，吻部長如象鼻，又像一柄劍。她睜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議：“是……白鱘？”

白鱘是中國特有的珍稀動物，曾經一度被認為已經滅絕。然而江底隧道開通后，長江水質得到保護，人們也驚喜地發現了消失已久的白鱘身影。

“天哪，我竟然引來了白鱘！”唐雨難掩激動。

“小心！”于洋提醒她，“白鱘是一種十分兇猛的動物。”

“我明白。”唐雨徐徐游動身體，想要離白鱘遠一些。但身邊躥出的小魚打亂了她的節奏，分神間，白鱘向她徑直游過來，速度之快超出想象，她一慌張，便擺動身體，狼狽地奔逃。

3

白鱘是水中獵手，對于看中的玩具絕不撒手。它追趕著唐雨，絲毫不顯疲憊。

“唐雨，改變路線！你先回到‘海螺號’來，”于洋的口氣很強硬，“只要回到潛水管道就安全了，那里憑白鱘的體型進不去。”

“可那樣一來，不就把魚群又帶回來了嗎？”唐雨有些不甘心。

“現在那是次要問題了。”

唐雨很清楚，于洋在擔心她的安危。她只能努力游得更快。然而這既考驗她的隨機應變能力，又考驗她的體力。

于洋知道，如果沒有外力幫忙，她很快就會支撐不住。一個靈感從腦中閃過，他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跳動。幾秒后，“海螺號”底部的一個位置亮起一盞小燈。

“唐雨，看到那盞燈了嗎？那是‘海螺號’的一個可拆卸配件，叫作‘龍骨’。你去把它拆下來。‘海螺號’的整體結構就像是一個網絡，‘龍骨’如果脫離了，可以通過磁力系統被迅速回收。”

唐雨沒有多少時間思考，毫不猶豫地游向黑暗水底中那一點亮光。手觸摸到龍骨時，她根據于洋的指示找到兩枚鎖扣，按下，然后用力往外掰。

就在她快要使不上力氣時，一米長的龍骨終于松動了，落入她的懷里。

于洋連忙說：“你帶著龍骨去另一片水域，順便把白鱘也引過去。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另一片水域，要多遠？”

“一百米就夠了。這個范圍，‘海螺號’也能秒速回收這塊龍骨，你到時候抱緊龍骨，就可以一同被帶回‘海螺號’。”

在唐雨取下龍骨時，虎視眈眈的白鱘也和她進一步拉近了距離。她不由自主地驚叫，原本在水里平穩漂浮的身體一下傾斜了，好在潛水服的自動調節功能讓她迅速恢復了平衡。

說不緊張是假的，她抱緊龍骨，心驚膽戰地向著一百米外的水域游去。

水波震蕩。

白鱘在她身后無限接近，劍一般的吻部沖她的尾鰭張開，仿佛要用尖細的利齒包裹她，然后刺穿她。

于洋的聲音響起：“還有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停！”

唐雨掉了個頭，穩住身體，透明的尾巴劃動水流。

白鱘的身體扭向她，尖利的吻對準了她，讓她恐懼、震悚，呼吸幾乎停止！

唐雨不禁擔憂，此刻白鱘激起的塵土太厚了，四周能見度過低，于洋真的能掌控時機將她帶回嗎？只有他在最好的時機按下“回收”按鈕，她才能快速回到“海螺號”身邊，并且甩掉這只白鱘。

時間仿佛無限變慢，每一秒鐘都被拉得漫長。

唐雨擁緊龍骨，暗暗為自己祈禱。她和白鱘的距離已經不足兩米，但白鱘此刻也不敢輕舉妄動。動物的本能讓它停下來，觀察眼前有點特別的“江豚”。

似乎確認了對方沒有攻擊能力，白鱘終于開始了自己的“捕獵”，張開了長長的吻部。

于洋緊緊盯著監控屏幕，現在“海螺號”、唐雨和白鱘在一條直線上，并不是合適的角度，他還要等待。

白鱘的吻部越張越大，尾部也隨之擺動起來。

角度改變了！于洋按下按鈕。

唐雨的身體終于移動起來。她仿佛受到某種力量的召喚，即便手腳沒有劃動，也開始自主后退，在水中劃出一道流動的痕跡。

她緊張極了，甚至有些窒息，只能用圓鼓鼓的身體抱緊龍骨。

白鱘咧著牙齒愣在原地，雖然徒勞地撲騰了一陣想要追上，但最終還是明白了雙方速度的懸殊。

“和‘海螺號’匯合倒計時，十、九、八、七……”于洋的聲音提醒著唐雨。

還需要不到十秒，唐雨就會和“海螺號”匯合。但她立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她的身體在短時間內滑出的距離如此之遠，和“海螺號”匯合時的沖擊力一定很大，她得及時松開懷里的龍骨，如果遲了，她會和龍骨一起撞上“海螺號”。

因為緊張，她忍不住大叫出聲：“于洋！”

龍骨箭一般的速度沒有改變，只是抵達“海螺號”下方時，它沒有直接“砰”一聲撞擊上去，轉而在原地盤旋。

“我在控制臺給龍骨臨時消磁了，”于洋的聲音及時抵達，“這樣不會讓你直接撞上‘海螺號’。”

唐雨心有余悸，她松開龍骨，看著它順利歸位，終于松了一口氣。

雖然明天她會和同學們一起上自然課，但那是在劃定的安全區域內游覽。今天這場冒險屬于意外，卻也是因為這場意外，她才能發現江底神秘的賞梅節。現在她已經成功將魚群和白鱘引開了，接下來只要回到“海螺號”，等于洋解決掉那只卡住的機械魚，就萬事大吉了。

她擺擺尾鰭，往潛水管口游去。然而一動，她那身江豚外衣就遭到了撕扯。那襲擊來得又快又猛，她還沒看清楚，潛水服就裂開了一道口子。水迅速灌進來，阻礙了通信系統。

短短幾秒間，唐雨手忙腳亂。

一陣黑色塵土揚起，在她身邊久久不散，唐雨終于看清了那些攻擊她的東西，是潛伏在泥沙中的機械魚！

唐雨將備用氧氣管塞入口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現在被一群兇猛凌厲的機械魚盯上了，它們雖然個頭不大，但那一張張鐵嘴可以毫不留情地撕裂她的身體。

4

“唐雨，你聽得到嗎？”于洋聲音焦急。

通過深水觀測網的監控，他看見唐雨被一群機械魚拖拽進泥沙里。他立刻向上級申請了支援，又匆忙趕到“海螺號”的潛水管口，想要入水解救她，但對水的恐懼卷土重來。他正有些惡心頭暈時，大屏幕上的警報解除了。

于洋回到電腦前，看到原本卡在渦輪處的機械魚已經主動脫離，此時正往唐雨的方位移動。他有了一個猜想，立刻啟動“海螺號”跟上去。

離得近了，于洋看見大量機械魚正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短時間內，機械魚群就將唐雨團團包圍，構筑出一個直徑約三米的大鐵球。

他現在確信，這些機械魚是由一整個網絡控制的，只要發現了“獵物”就會圍攻上去。就算他現在下水了，以區區一人之力，也無法與數量龐大的機械魚抗衡。而等待上級救援又需要時間，多一秒鐘拖延，唐雨就多一分危險。于洋咬咬牙，想到了一個辦法。他一邊給清掃機器人下達預設指令，一邊穿上潛水服，然后按下了打開艙門的按鈕。

打開艙門，意味著主動讓江水倒灌進“海螺號”。

一年前，就是因為江水倒灌，導致他患上了嚴重的恐水癥。連他自己都不會想到，他現在竟然會主動讓這個噩夢重演。

很快，三重艙門一一打開。江水如同猛獸，奔騰著倒灌進來。

于洋的身體很快被大水淹沒，又被拋向天花板。變得混亂的視野幾乎什么也看不見，但他知道清掃機器人正伸長了機械臂，將困住唐雨的大鐵球拖回“海螺號”。

緊接著，三重艙門依次開始關閉。室內各個出水口自動開啟，進行排水。

等大部分江水排出之后，失去浮力的機械魚也喪失了原先的威猛，只能如螃蟹一般“唰唰唰”掉落在船艙地面，一只疊著一只。

唐雨已經筋疲力盡，好在氧氣管一直沒出問題，咳出一些水后，她便恢復了一些體能。

此時的于洋也是一身狼狽。確認唐雨沒有大礙后，他一邊脫下潛水服，一邊解釋了主動讓江水倒灌進船艙的做法：“那些機械魚是團體作戰，想要一口氣解決它們，只能讓它們失去水的環境。沒有了水，它們就和普通的魚兒一樣。”

唐雨既震驚，又不解：“可機械魚為什么要攻擊我呢？”

“應該是從你身上探測出了白鱘的氣息，把你當成了珍稀物種，想要捕獲你。接下來我會把這些魚交給上級，有了它們，就可以反向追蹤盜獵者的工作網絡，讓他們得到懲罰。”

唐雨松了一口氣：“看來你不僅救了我，也救了那條白鱘。”

“其實，我也得到了你的幫助。一年前我也是來上課的，但是因為江水倒灌患上恐水癥，我決心要克服之后再離開江底。現在，我更有勇氣直面恐懼了。”

“海螺號”重新啟動，揚起一陣沙塵。塵土下沉之后，四周的視野重新清晰起來。

唐雨往外望去，看見一只江豚正微笑著貼近，調皮地用額頭敲了敲海螺號的窗口。深邃長江里，還暢行著許多或精致或奇特的魚類。

現在，他們可以繼續在賞梅節里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