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組詩）

大道坦坦

大霧是夜晚生出的

棄暗投明的風，一陣比一陣冷

吹不散，百米之外的

含混和蒙昧

街道始終張開著

兩邊的攤點冒出熱氣

新的一天開始，更靠近

這一年的終結之處

車輛川流不息

我和女兒從繁華街道上穿過

早飯后，我打車到單位加班

她拿上課本去補習功課

晴天的太陽昏昏沉沉

我看到人間，已疏朗、清晰

草木各在其位

天地間無異象作出暗示

大樓突然拔地而起

像水至絕境成就的雄偉景觀

手機里陳舊的問候和祝福

正在接引下一個年份

有人在總結，有人在展望

我也亦步亦趨，看道路無盡伸展

它給出我的原因

也給出了我最后的答案

時間被腳下的球體轉動帶著

有條不紊地向前飛奔。一切都自然而然

像一條經典語錄

從荒蕪和生機中抽出定義

“大道坦坦，去身不遠。”

站在路上，從腳下向遠方看過去

平坦寬闊的路，越來越高越細

直到一條線虛弱到天上

糾纏

河走到這里

身子擰巴成幾個彎

和村莊，和土地，和老實巴交的人們

緊緊地糾纏

這就是命運吧

它始終纏繞著村民

用河流，用水塘，用田地

這一方氣候，這土灶吐出的輕煙

在這個平原

為什么不能直來直去呢？

有的人在堅持唯心論

一茬一茬地，與天斗與地斗

沒有人會輕易低頭的

最后，還是進入一堆土里

這糾結，仿佛自己圈起了天地

這些浪花凋零了就不可能再次盛開

長江前浪推后浪

每一波浪潮都是不容易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個浪頭高高立起

需要另外的多少水來支撐

在浪尖上，浪花盛開，向高處開

仿佛一個人，在人生的高潮處

要把一生的榮光，一下子送到極致位置

水正在流動

弱水三千支撐不了多久

這些浪花凋零了，就不可能再次盛開

想到這些的時候

水已經帶動浪，沖過了急流

在一瞬間，就跌到了低谷

我忍不住，又看一眼

不遠處，竟然風平浪靜了

前面和后面的浪，仿佛都在突然間死去

順其自然

夜已深了

人間完全退出，天地合

我的肉身像一粒塵埃

歸順于深處的，萬有引力

回到最初的自然狀態

什么都不想了，仿佛混沌

科學深入到暗夜

像視線之外的兩粒量子

遠遠對應出，一個圓滿的答案

“人生的美妙也就在于此吧！”

我們輕輕吐出，一口嘆息

在各自的位置上，順從了內心

時間已經啟動，時光正在催促

“心里喜歡的人想見就能見到，

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我們無所作為，地球一刻不停地轉動

自然而然地，在既定的秩序里

把對應的事物轉到一起，合二為一

素描

河面收緊了最后的細浪

河水越來越安穩

水果在供桌上保持圓滿

有誰在某處輕輕搖動

作為一個失明的人

我自覺地把雙眼緊緊關閉

越來越重的濕氣加重了身體里的疾病

我與旁邊的事物，成為一體

哭泣的人用淚水對抗秋雨

時鐘里的嘀嗒聲，把長夜切得零碎

所有的人都只剩下空洞的名字

月光已缺，順從了古老的意境

江耶：本名蔣華剛。原淮河能源集團職工，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