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支持居民消費存在的問題及對策

金融支持居民消費的理論分析

金融支持對消費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在消費總量提升、消費品質升級、消費結構優化、收入促進等四個方面的效應。

總量提升效應。金融支持的總量提升效應首先體現在消費平滑機制上。根據生命周期理論，理性經濟人會通過動態平滑消費，來達到全生命周期的消費效用最大化，但消費者通常面臨流動性約束，難以實現低成本的資金跨期轉移，因此傾向于降低消費、增加儲蓄。金融支持能夠為消費者提供信貸工具進行資金的跨期轉移，幫助其緩解流動性約束，減少預防性儲蓄、平滑消費，從而刺激居民消費總量提升。其次，金融支持可通過激勵機制提升居民消費。根據相對收入假說，消費具有棘輪效應，即居民消費習慣一旦形成，更容易朝向更高水平發展，而較難向更低水平調整。為了維持較高消費水平，部分群體會選擇借貸消費，而背負消費信貸的居民不得不更加努力工作來提高收入水平。金融支持能對居民消費產生正向激勵效應。

品質升級效應。居民在消費過程中常常面臨流動性約束，不得不妥協于低價、低質產品。然而，“先消費、后還款”的金融支持模式打破了這一困境，使居民在有限收入情況下，也能提前享受高品質商品。以智能手機為例，消費信貸讓消費者及時獲得心儀的產品，體驗高品質帶來的便利與舒適。消費具有路徑依賴性，一旦體驗過高品質產品和服務，消費者更傾向在未來選擇同類產品和服務，形成消費慣性。這不僅推動個人消費

品質升級，也會從整體上提升市場對于高品質產品和 服務的需求，帶動產業升級，形成良性循環。金融支 持因此成為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推動消費升級的重 要力量。 結構優化效應。消費結構是居民各種消費的構成 比例，消費升級在消費結構方面體現為食品支出的下降 和工業產品與服務支出的上升。金融支持在消費結構升 級中扮演關鍵角色，通過跨期資金平滑機制，助力消費 者從基本生存型消費向享受型消費轉變。一方面，消費 者可以通過線上金融平臺如京東白條、螞蟻花唄等提前 消費，滿足對高品質商品的需求，并帶動相關領域消費 的提升，推動個人及群體消費結構升級。另一方面，金 融供給側的政策引導也至關重要（見表1）。例如，國 家制定支持新能源汽車消費的信貸優惠政策，鼓勵環保 高科技產品消費，引導社會資源向相關產業傾斜，促進 消費結構向合理方向調整。這一過程不僅可以滿足居民 消費升級需求，還可以推動經濟可持續發展，實現環境 保護、科技創新與經濟增長的良性互動。 收入促進效應。金融還可通過提升收入水平達到 促消費的作用。2023年，我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同比增 長9.2%，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增長6.3%，前者高 于后者，表明收入水平是制約消費的關鍵。金融服務可 通過創新產品、優化信貸等方式，解決小微企業融資難 的問題，促進其發展。小微企業壯大后，能提供更多就 業崗位，提升居民收入。隨著收入的增加，居民的消費 能力和消費需求會相應提高，進一步促進消費金融的繁榮與發展。

消費金融的發展現狀

消費金融規模增長，結構發生調整。在過去的十年間，互聯網金融與金融科技的蓬勃發展及深度應用， 有力地促進了中國消費金融行業的日益成熟與完善。與此同時，居民收入的穩步增長與新消費觀念的興起，顯著提高了消費者對消費金融產品的接納程度與使用意愿。

如圖1所示，2013年12月至2024年6月，本外幣居民消費貸款余額保持上升態勢，但從2016年起，增速連續八年迅速下降，至2024年6月降為負數。2023年末，居民消費貸款余額為57.94萬億元，較上一年增長3.39%。2024年6月末，居民消費貸款余額為57.76萬億元，較2023年末減少1800億元。其中，短期消費貸款余額為9.99萬億元，較2023年末減少3700億元，意味著居民消費貸款意愿有所減弱；中長期消費貸款余額為47.78萬億元，較2023年末增加1900億元。

近期消費貸款走弱，主要因為償債負擔增加與總財富縮水共同限制了居民消費信貸需求。近年來，居民杠桿率不斷攀升，2023年末，居民杠桿率高達63.5%， 居民償債壓力巨大。在居民收入增長放緩的大環境下， 日益沉重的償債壓力成為制約居民消費意愿釋放與信貸規模擴張的關鍵因素。此外，住房資產在家庭財富配置中占據核心地位，而近期房地產市場的疲軟態勢，導致家庭總資產價值縮水，進一步削弱了消費者通過增加杠桿擴大消費的能力與意愿。

在房地產市場步入調整期、居民房貸規模增速明顯放緩的背景下，金融機構為了維持貸款規模的穩定性，紛紛加大拓展零售貸款業務的力度。這將促使中國消費金融市場規模發生結構性調整，表現為房貸比重下降，狹義消費信貸比例上升。在不考慮房貸因素后，狹義消費信貸增速提高，2023年末，消費貸款余額為19.77萬億元（不含個人住房貸款），同比增長14.61%。

政策密集出臺，監管體系不斷完善。近年來，為防范金融風險，促進消費金融行業規范發展，監管部門針對商業銀行、消費金融公司、互聯網金融平臺、小額貸款公司等不同金融主體，從行業準入、業務范圍、合作機構、監管指標、消費者權益等多個方面制定了相關政策，有效彌補了消費金融過往粗放式發展中的政策缺位問題，形成較為全面的監管體系。

總體而言，這些政策的密集出臺與不斷優化，不僅有效填補了過往監管空白，還深刻影響了消費金融行業的格局與發展路徑。隨著關鍵性法規的落地實施，消費金融行業的規范化、專業化水平將邁上新臺階，為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促進金融健康可持續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以銀行為主，供應主體多元化。目前，我國消費金融市場已構建起以商業銀行為主導、非銀行金融機構為補充的多元化格局，涵蓋商業銀行、互聯網金融公司、消費金融公司及小額貸款公司等機構。相較于商業銀行具有廣泛的線下網點且能夠通過吸收存款獲取資金，其他消費金融參與機構的客戶和資金來源有限，規模擴張也受到限制。根據艾瑞咨詢的數據，截至2023年末，商業銀行的消費信貸（不含住房貸款）份額高達66%，其中信用卡業務約占42%，自營消費貸約占24%；互聯網金融公司消費貸約占15%；消費金融公司的消費貸約占6%；線下小額貸款公司等其他機構的消費貸約占13%。

商業銀行在消費金融領域的核心業務包括信用卡服務與個人消費貸款，往往提供較高額度的貸款，并伴以較長的還款期限，部分貸款享有抵押或擔保的支持。在信用卡方面，如圖2所示，截至2023年末，銀行卡授信總額為22.66萬億元，同比增加2.35%；應償信貸總額為8.69萬億元，基本較與上年持平；授信使用率為38.34%，同比下降0.91個百分點。目前，信用卡業務在消費金融中的占比依然最大，但最近幾年增速有所放緩。一方面受到防止信用卡套現的監管要求影響，另一方面因為其他信用支付產品快速發展，例如螞蟻花唄、京東白條等擠占了信用卡的發展空間。在個人消費貸款方面，商業銀行紛紛發力，以確保業務整體穩定發展。根據各銀行公布的數據統計，2023年末，個人消費貸款余額為5.98萬億元，對狹義消費貸款余額增長的貢獻率高達78%（見圖3）。

互聯網消費金融將獲客、風控等核心業務環節轉移到線上，借助移動端平臺可以隨時隨地回應用戶的消費需求。在2020年以前，互聯網消費金融主要通過互聯網金融公司的發展來推動，或自營消費金融貸款，或以聯合貸、助貸的形式與其他消費金融機構合作。但在2020年之后，由于受監管政策影響，互聯網金融平臺增長受限，而傳統金融機構加大了數字化轉型力度。2023年末，互聯網金融平臺在互聯網消費金融中的份額占比為36%，較上年末降低了10個百分點，這一變化主要原因在于商業銀行等傳統金融機構的數字化轉型。以助貸模式為例，截至2023年末，助貸余額為4.1萬億元，雖然絕對規模變化不大，但占行業規模的比例僅為47.5%，同比下降13.8個百分點（見圖4）。

消費金融公司在金融市場中占比較低，但發展迅猛，截至2023年末，累計服務客戶超3.7億人次，消費貸款余額為1.15萬億元，同比增長38.2%（見圖5）。目前全國共有31家消費金融公司，其中23家公司的主要出資人為銀行，8家公司的主要出資人為產業企業和金融科技公司。消費金融公司主要分布在經濟發達地區。近年來，為防范金融風險，監管機構加強了對消費金融行業的監管，牌照審批速度明顯放緩，2022年之后，僅有一家消費金融公司掛牌成立。在此背景下，消費金融公司的行業集中度較高，截至2023年末，資產規模排名前五的消費金融公司資產合計占比超過行業的50%； 排名前十的消費金融公司中，有8家屬于“銀行系”。“銀行系”消費金融公司可借助股東銀行網點線下獲客，也具有更加完善的風控系統和更強勁的資金實力， 因此在行業中占據領先地位。

金融支持居民消費存在的問題

長尾群體獲貸成本高昂。當前，在消費金融市場的范疇內，商業銀行坐擁最為優質的客戶群體，提供的消費貸款利率水平相對較低，尤其在利率下行周期， 針對部分高信用評級的客戶，消費貸款利率可低至3% 以下。相比之下，長尾客戶群體由于普遍存在擔保缺失、抵押物不足、公積金繳納記錄缺乏等問題，從傳統金融機構獲取貸款有重重困難，致使這部分群體轉向其他消費金融服務機構尋求資金支持，承擔的貸款成本相對較高。

以2024年7月的數據為例，在31家消費金融公司中，僅有7家能夠提供低于7%的最低貸款利率；而有29 家消費金融公司的最高貸款利率超過20%。尤其值得關注的是，超過半數的消費金融公司最高貸款利率觸及監管機構的指導上限，即24%。這一較高的貸款利率，一方面通過風險溢價來覆蓋長尾客戶群體相對較高的信用風險，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資金成本、獲客成本所帶來的壓力。長尾客戶群體在獲取低成本消費貸款方面有顯著障礙。

精細化管理不足。消費貸款業務往往呈現出小額分散、數量龐大且交易頻繁的特點，必須有高效的管理機制。然而，部分消費金融機構在盲目追求業務規模擴張與提升客戶體驗的過程中，忽視同步強化合規管理， 精細化管理明顯存在短板。

“銀行系”消費金融公司之外的其他機構，客戶主要集中在中低收入人群，其特性表現為收入穩定性欠缺、抗風險能力薄弱、金融知識水平有限以及較高的信用風險，這一群體數量龐大，增加了消費者權益保護的復雜性與挑戰性，因此對消費金融公司的內部控制體系與合規管理能力提出了嚴峻的挑戰。目前，個別機構存在辦理消費貸款業務時捆綁其他無關業務的情況；在貸后，對于催收等外包服務提供商的監督與管控不足，導致暴力催收事件屢見不鮮，不僅損害金融機構的形象， 而且嚴重影響其合規運營。

風控能力不足。消費金融機構的客戶群體特性決定其內在的信用風險水平偏高，加之貸款業務普遍缺乏抵押與擔保措施，風險緩釋手段相對有限。在經濟環境趨于緊縮的情境下，消費金融公司普遍面臨資產質量下滑的問題，表現為不良貸款率及關注類貸款占比顯著上升。盡管有部分消費金融公司通過提高撥備覆蓋率，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風險抵御能力，但行業內各機構間存在差異，整體而言，消費金融行業的風險防控能力仍需繼續提升。

金融支持居民消費的對策與建議

豐富金融供給，挖掘消費潛能。支持服務消費發展，補足金融供給短板是當務之急。當前，居民的消費形態更加多樣化、多元化，金融機構應緊扣市場脈搏， 及時洞察消費需求變化，豐富和完善金融服務供給體系。針對不同收入和類型的消費群體，提供精準金融服務。例如，對于低收入群體和新市民群體，著重推廣普惠性消費金融方案，降低消費信貸門檻，減輕其流動性壓力；對于中高收入群體，應聚焦于創新消費場景，設計個性化、多元化的金融產品，以滿足其更高層次的消費需求，從而全面激活消費市場的內在潛力。

提升金融服務質效，增強消費動能。提高金融服務質效的核心在于精準對接客戶需求。因此，金融機構需要加強服務消費場景研究。一方面，利用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科技手段，提升客戶的金融消費體驗，例如通過數字貨幣、移動支付、VR等技術，優化無感支付、刷臉支付等無接觸式支付體驗，提高支付的便捷性和安全性；另一方面，加速服務消費的數字化轉型，豐富新一代移動通信技術應用場景，加快文化旅游、健康養老、家政服務、教育培訓托幼等服務消費的信息化、品質化、便捷化、融合化。

優化金融政策支持，激發消費活力。一方面，政府部門需要繼續出臺相關政策刺激消費，例如發放消費券、提供消費補貼、減免稅收等，鼓勵消費者進行消費；另一方面，政府部門需要加強對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改善消費環境，提高消費者的消費意愿。例如，加大對交通、通信、能源等基礎設施的建設力度，提高物流配送效率，降低商品流通成本；加強對旅游景區、文化場館等公共設施的建設和管理，提高旅游、文化等消費的品質和體驗。此外，監管部門需要加強金融監管， 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為消費市場提供穩定、安全的金融環境，激發消費活力。

發展消費新模式，培育消費新增長點。利用互聯網技術的普及和平臺經濟的興起，鼓勵線上線下融合發展，支持電商平臺創新服務模式，引導實體零售業的數字化轉型。同時，通過科學布局，滿足“宅經濟”“云生活”等消費新需求，支持線下企業拓展線上業務。通過線上消費直播、電商平臺消費、打造地方特色消費購物節或消費促銷活動等，擴大新消費，促進傳統銷售和服務的線上升級。

加強精細化管理，提升智能風控水平。金融行業應打破數據壟斷，建立數據共享機制。政府部門可以牽頭搭建消費金融數據共享平臺，促進金融機構之間、金融機構與其他相關部門之間的數據共享，豐富消費金融機構的數據資源，提高客戶風險評估的準確性。同時， 金融機構應加強對風控技術的研發投入，根據市場環境和客戶群體的變化及時調整模型參數，確保風控模型能夠應對不同的風險狀況。

（作者系樂山市商業銀行黨委書記、董事長）

責任編輯：楊生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