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沖山志

姥姥說，林子里走夜路，倘要有人拍你肩膀，你切勿回頭。

我和姥姥住在空沖山。空沖山上，四面八方是墳，墳的四面八方，又長著密密匝匝的林子。多是白果樹，白果樹的葉子，綠的時候是一片綠海，黃的時候，是一片黃海。結了果子的時候，白果外頭有層有毒的殼，殼有雞屎樣的臭氣。待到熟透，姥姥和我就滿山滿野去撿果子。我們只是撿，我們從來不摘。姥姥說，瓜熟蒂落，果熟蒂落，意思就是，沒熟的時候，你覅摘它。

姥姥的屋子在距離山頂二百米的一處小坡上。起初，這個小村子有十多戶人家，漸漸地，老的老死，病的病死，沒死的，他們都搬出去，住了新樓房。姥姥說，她生是空沖山的人，死是空沖山的鬼。山不老，她不死，山不死，她不搬。此前，逢到假期，我就搬來，和我姥姥做伴。我姥姥八十有五，精神不怎么矍鑠，更不是萎靡，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老太。皺紋蔓延過她的臉，她的身體，她和枯萎了的白果殼一樣，皺皺巴巴。甚至，白果殼的雞屎味兒，也蔓延到了我姥姥身上。

搬來的第一天，我說姥姥你該洗澡了。我姥姥說，她身上的灰，和她是一體的。灰不老，她不死，灰不死，她不洗。我姥姥說話喜歡三字一組，很有韻味。她是會背三字經的。她曾經是空沖山私塾中最頂尖的一個學生。空沖山的私塾先生，也就是我姥姥的三舅爺爺，素來就預言，他說，香葉（我姥姥就叫香葉），一定能讀出大出息。沒等看到香葉讀出大出息，三舅爺爺就死了。他死在一伙逃兵的手里，逃兵穿得人模狗樣，大搖大擺地在空沖山上橫行，吆五喝六地，把空沖山村民當下人使喚。三舅爺爺是文化人，知識分子，見過世面。他站在村口的臺子上，他說：鄉親們！這伙人，是逃兵！

他說，鄉親們！別再為他們服務了！

他說，鄉親們哎——撲通。

就這么一聲，三舅爺爺就跪在了臺子上。逃兵頭子開了槍，把三舅爺爺的膝蓋打碎，再把三舅爺爺的腦殼打碎。

姥姥說，三舅爺爺，是她讀出去的唯一希望。

姥姥說，三舅爺爺死了，她的希望也就死了。

于是，就有了我姥姥，我姥爺。就有了我媽，和后來的我。三舅爺爺死去的幾十年以后，我媽讀出去了。她的大學通知書來的那天，姥姥跪在祠堂，先給三舅爺爺燒紙。姥姥說，舅爺爺，我是蹉跎了。可是我閨女，讀出去了，大出息，有了，我閨女讀出來了……

我姥姥很珍惜字紙。偶爾我媽帶回家幾本書，我姥姥就要一遍一遍地翻。她并不認識很多字，她的原則是：有邊兒念邊，沒邊兒念像的字兒。書上有個人叫劉尚，我姥姥說，這還有人叫劉淌呢。我說人家沒有三點水，姥姥說，流淌呀，小河流水嘩啦啦啦，多有詩情畫意的一個名字。我說好，流淌。

今年春天的一個夜晚，我媽接到了我姥姥打來的電話。姥姥說，娟兒呀，我在林子里走夜路，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媽笑了。聽到我媽轉述的我舅我姨，也笑了。不信歸不信，但擔心總是有的。于是我就正式搬來了空沖山。我是寫文章賺錢的人，不用上班，很是自由。搬來的第一天，姥姥說：林子里走夜路，倘要有人拍你肩膀，你切勿回頭。

我不信邪。

第一天的夜晚，黑得透亮。七八點鐘，林子里就黑透了。白果樹的葉子一層又一層，風一吹，就搖漾起一層又一層葉浪。風吹白果葉，風就有了曲曲折折的通路，狹窄的風道，七拐八折，葉子成了自由風的阻障。我走在空沖山的山路上，我的左手邊是白果樹，我的右手邊也是白果樹。我的身前是白果樹，我的身后也是白果樹。我的頭頂是白果樹高高的頂，我的腳下是白果樹深深的根。白果樹保護我，把我和一座一座的墳阻隔開來。自從姥爺去世，我便再也不怕走夜路，更不怕空沖山上的墳。因為，我的姥爺也住在這里，空沖山上的土包里，都是我姥爺的鄰居，我姥爺的親戚，我姥爺的發小兒。走在他們中間，我不害怕。

白天下過一陣兒小雨，空沖山上的土很是緊實。雨不大，只是地表濕一濕，萬幸，成不了泥。風中的墳，不聲不響，墳安安靜靜地長在白果樹之間，隔三差五地，就有一座墳橫亙在樹和我之間。我小心翼翼地繞開，生怕不小心踩著哪座墳，或者墳桌子。墳桌子，是放上墳用的供品的石板，每個墳前都有一個。踩了墳桌子，那是大不敬，就像是你在這兒吃著飯呢，剛下生的小孩兒一樣啪一腳踩上來。

我故意回頭，很大幅度地回頭。我故意表演給姥姥看：你看，我回頭了呀，什么事情也沒有的呀。我回頭的時候，我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我的來路。晚間山路，曲折的黝黑，像是有無數只黑色的眼睛在向你致意。此前我想，我姥姥真是見老了。人老了的時候，瞻前顧后，怕左怕右。我回頭看山下的間隙，卻又覺得山上有眼睛。于是，我又迅速轉過頭來，向前看。這時，又覺得左手邊有眼睛，看向左邊的時候，又覺得右邊有眼睛。白果樹的葉子影影綽綽的，交疊著舞，真像是許多雙眼睛，一眨，一眨。我咬咬牙，專心致志，走下去這條路。

我走了一路，也沒人拍我肩膀。我姥姥站在山上小屋的門口，背著手，像是哪個諸侯王君臨天下，正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可是我姥姥，矮矮小小的，皺紋讓她顯得更瘦弱了，佝僂著的諸侯王，顫顫巍巍的眼神，延伸向山林道。我知道，那是我姥姥在關心我，她擔心有人拍我的肩膀。

山上的夜晚，沒有網絡，沒有廣場舞。燈泡昏黃，五塊錢一只，糊滿了蒼蠅屎，本就不亮的燈光，更晦暗了。窗簾是一塊床單布，粉色的底，綠色的竹，風吹日曬，粉色已經泛白了。窗子向外開著，風吹進來，竹子一忽閃，一忽閃，像是在拔節。山上的小屋，坐著我和我姥姥，我抱著電腦放在膝蓋上，坐在我姥姥親手做的馬扎上，我姥姥坐在床上，腿隱沒在被子里。我姥姥的被子，一年到頭才換一次被罩，這些日子我和她睡在一起，老聞到一股白果樹果子殼的雞屎味兒。我不說，我姥姥更不會覺得。于是我就直到要睡覺了，再進被窩。

早幾年，我姥姥家還有一臺電視機。過年的時候，我舅把我姥姥接到城里，團圓過年。我姥姥坐在我舅家位于四十五層的電梯平層里，看著五十英寸的高清大電視。她不僅能看懂電視劇在演什么，還最喜歡看兩個人親嘴兒。看到這樣的情節，我姥姥就說，哎，哎，別做聲，人家在那嘬嘴兒！我們就都笑。我舅的小孫女，才六歲，也跟著笑。她說，老奶奶，你和誰嘬過嘴兒？于是就挨上大人好一頓說。

還沒說完呢，我姥姥坐在我舅家位于四十五層的電梯洋樓里，看著五十英寸的高清大電視。與此同時，小偷進了我姥姥的宅子，進了宅子，把我姥姥那十六寸的標清小電視抱走了。我姥姥回到空沖山的那天，看到門鎖好好的，她說：好啊，算這伙賊子有良心。我姥姥走到堂屋，看到老舊的木頭電視柜上，空空如也，她說，好啊，這賊子，良心喂了小九！小九是我姥姥養過的一條狗，中華田園犬，或曰，土狗。小九是流浪狗，我姥姥看它可憐，養下它。我姥姥說，小九是個瘸子，性子又軟，自己在這山上，還不是等死嗎！我不養它，誰養？我媽說，我姥姥說這話的時候很有大將風范，有一種不叫天下人負我的悲壯。我姥姥白她一眼：瞎類比。你看，我姥姥還懂類比呢。

小九去年死了。它老了。它實在太老了，牙都已經掉光了。它的皮毛開始脫落，走不動道，長久趴在我姥姥小屋的門檻上。它的眼睛渾濁得很，像是蒙了一層白霧。它的瘸腿早已經定型，再不能伸直。我姥姥把它埋在了我姥爺墳塋的附近，離我姥姥的小屋并不遠。有我姥爺和小九陪著，不孤單。我姥姥這樣說。

我知道她是硬撐。

沒了電視，我媽說再給買個，我姥姥賭氣，不要。她說，難不成，我再買來，再供給那進宅子的？于是就作罷。于是我來了以后，白天還好，可以和我姥姥一起干這干那，到了晚上，就寂寞得不行。我的電腦不能聯網，手機也時常沒有信號，就只能打開文檔，寫東西。但是寫東西需要靈感，這玩意兒又不是時時刻刻有，不然我早成天才作家了。但我不是，所以我時常無聊，夜夜空虛。漫長的黑夜，風吹白果葉，簌簌的。風吹墳頭，嗚嗚的。風吹窗楹，欻欻的。我姥姥打呼嚕，呼呼的。空沖山的每一夜，都送給我一場交響。我在維也納金色大廳聽過一次，這一次值得我吹噓許多年。我旁邊的貴婦穿得丁零當啷，大耳環布靈布靈亂晃，曲終了，她會站起來高呼：bravo！我坐在那兒鼓掌，看著我前邊人上升的屁股，于是我歪一歪頭，又看到我前邊人他前邊人的屁股。維也納不如空沖山，我說。因為空沖山上，我是唯一的觀眾，所有的聲響，都為我而起。

我姥姥睡著了，我姥爺睡著了，小九睡著了，三舅爺爺睡著了，五服內的出五服的親戚們，他們都睡著啦。只有我醒著。我就做了空沖山的主人。做一日湖山主人，是幸福。做日日土山主人，是上刑。因為沒有網絡。現代人離了智能手掌心（指手機），真是難捱。我聽著各式各樣的響動，拼命入睡，卻總也不打盹。我盼望白天的到來。

白天，我總是納悶兒，我姥姥怎么有那么多活兒？不是挑水，就是捉蟲，不是做飯，就是刷鍋，不是掃當門（就是堂屋的地板），就是把東西挪過來，挪過去。我姥姥把這個過程叫作“歸攏”。但實際上，不過就是東屋的東西拿到了西屋，北屋的累贅挪到了南屋。實際上姥姥家的小屋沒有那么多，就兩間堂屋，一間鍋屋，一間茅房。就這么簡單了。她忙，我也不閑著。我怕她害怕有人拍她肩膀，我就跟在她屁股后頭，跟屁蟲一樣。我姥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白天，我和我姥姥一通忙碌，我們早上喝糊涂（就是玉米面糊糊），中午吃雞蛋炒韭菜，粉條炒白菜，晚上吃韭菜炒雞蛋，白菜粉條湯。我說怎么又是大白菜啊，我不愛吃白菜幫子。姥姥說，乾隆那時候，把它叫作翡翠。給你吃的是翡翠，你懂什么，多金貴。我撇撇嘴，照舊吃下去。放在以前，我指定不吃。但是這回我知道，我姥姥，也老了。再不吃，我可能要到下輩子才能吃上一回了。我要刷鍋刷碗，我姥姥不讓。她自己刷才放心。我卻覺得她刷得不干凈。幾次拌嘴，我就干脆不管，不去鍋屋，不管這檔子事兒，眼不見為凈了。我們有時下山，有時是趕集，有時是溜達。山路不難走，還沒到秋天，葉子都還在樹上，不在地上。于是能看清腳下，是石頭還是土地。我姥姥腿腳還算靈活，走了一輩子的山路，閉著眼她也能回家。這是我姥姥說的。但我說這是吹牛，真閉上眼，指不定就撞到哪棵白果樹了呢。

姥姥喊我下山。一路暢通，下山路好走，這是千古常識。姥姥穿著我從城里家家樂買的一雙足力健，走得很輕快。我姥姥早幾年看過張凱麗的廣告，我一拿出來鞋盒，我姥姥就認出來啦。空沖山下是黃厝，黃厝是一座村莊的名字。逢十逢五，黃厝大集。逢三逢九，空沖鎮大集。所以每個月逢日子我們都會下山趕集。有時候是賣撿來的白果，有時候買點零嘴兒（例如小酥餅，我姥姥愛吃，例如糖酥棍，我愛吃），有時候買菜，大白菜和韭菜為主，香菜為輔，有時候買點兒水果，兩三個蘋果啦，兩三個梨啦，一串葡萄呀，諸如此類，有時候買瓶老干媽，姥姥知道我愛吃辣。更多時候，我們什么都不買，純看。

大集上花花綠綠的，是人。大集上做生意的，越來越少有我姥姥熟悉的面孔了。我姥姥很喜歡被人指認的感覺。什么意思呢，我和她一左一右或一前一后地走著，不遠處賣桃兒的老頭突然吆喝一嗓子：

二嫂來！

這時候姥姥就激動得眉毛要翹起來。她拉著我快步走過去，給人家介紹我：這是娟兒的閨女，大學生，有文化。我問聲好，那人就夸幾句。我姥爺是家中老二，于是我姥姥就是許多人的二嫂，許多人的二弟妹，許多人的二媽，許多人的二妗子。

空沖山上的原住戶中，王萬海是還活著的時常趕集的唯一的人。王萬海就是賣桃兒的老頭，他不重要，你不認識他也無所謂。但是，我還是想說，他真是一個很有禮貌的老頭兒：

二嫂來！

二嫂來啦！

二嫂！

二嫂來嘛！

二嫂嘗嘗！

他的問候建構了姥姥的心滿意足。她在黃厝，也就是有身份的人了。王萬海不常來，他家里的桃園，收成并不好。

王萬海不來的時候，我和姥姥就是沉默著逛。有時候見到熟悉的物件兒了，姥姥就給我掰扯兩句。我也就那么答應著。然后低頭拼命回消息。趕集，是我在空沖山居期間唯一接觸現代生活的時刻。鋪天蓋地的99＋，各種消息的轟炸，未接電話的一重重，人情世故的一樁樁，我都要在有限的趕集期間完成回應。

這一天，上山前，姥姥把頭巾蒙住眼，在后腦勺系了個扣。從山下看空沖山，就是一個小土包。大地的突起，土壤的腫瘤，地母的獨乳。鋪天蓋地的白果樹，白果樹下密密麻麻的墳。空沖山，空沖山，亞洲銅在這里被發掘。從山下看空沖山，姥姥的小屋就是一個小土包上的小石頭。小山的突起，林子的腫瘤，山神的獨乳。姥姥綁好頭巾，抬腿就登山。我就懂了，她是想證明給我看：閉著眼她也能回家。

綁著頭巾，姥姥走得要比平時慢一些。山路曲曲折折，陡的地方毫不留情，緩坡不算常有。蹚出來的一條羊腸道，是我和姥姥的來時路。像是有什么神明的指引，也不知是山神有諭，我姥姥沒有撞到任何一棵樹，沒有踩到任何一座墳。

她一邊走，一邊嘴里念叨著。起初我沒聽清。追上去幾步，聽見姥姥念叨：

這是你二姑。二姑吃飯了莫？

你四姥爺。聾漢一個。

這棵樹你姥姥種的。長得不孬。

這你老奶奶的鄰居。

姥姥停下。她說：你拍我肩膀干什么？

嚇我一跳。我說不干什么。日頭還掛在天上，我就走在后頭，哪里有人拍呢。怎么又是拍肩膀，姥姥到底在怕什么？

姥姥的頭巾戴了幾十年，藏青色早已發烏。家門外等著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男人。男人拎著公文包，皮鞋沾著土。壞了。完了。到頭了。我早就說，我就不應該瞎寫。前個晚上，在山上的小屋，坐著我和我姥姥，我抱著電腦放在膝蓋上，坐在我姥姥親手做的馬扎上，我姥姥坐在床上，腿隱沒在被子里。我在電腦上敲下：

空沖山志……布令遷墳、遷居、遷戶……

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我不走。

山不死，我不死。山不走，我不走。山上沒寶貝，炸了也沒用。

我不去。

你走吧。

山沒了，我也沒。

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門前唱大戲。

山上的小屋，坐著我和我姥姥，我抱著電腦放在膝蓋上，坐在我姥姥親手做的馬扎上，我姥姥坐在床上，腿隱沒在被子里。她說，我生是空沖山的人，死是空沖山的鬼！我說姥姥，收拾東西吧，讓人家把咱埋土里就不好了。

我老婆子本來也快死啦！埋呀！你舅還省著花錢給我做墳呀！

這一夜，沒有風，空沖山靜悄悄的。關上昏黃的燈，我躺在姥姥的被子里，聽著姥姥的呼吸。我知道她沒睡著。我們祖孫倆，肉貼著肉，我的胳膊貼著姥姥的胳膊。她的皮膚柴得發澀，她的骨頭硬得硌人。我們誰也沒說話。空沖山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今夜沒有奏響慣常的曲子。我不再是夜的王了。

姥姥，明天爆破組就來考察了。

姥姥沒吭聲。

姥姥，人家說這山下有礦，你搬到城里去，還能給錢嘞。

姥姥用鼻孔“哼”了一聲。

姥姥，你就住我家，我還和你一張床。

姥姥騰一下坐起來。

她說：明天埋炸藥的來？那我就坐在山頂上，山不死，我不死！

我說，明天我媽我舅也來，先把你接走。

姥姥說，我不走。

白果葉子還沒黃，這一季果子還沒人收。我走了，你姥爺和小九怎么辦，這么大家子人怎么辦。空沖山沒了我，山怎么辦？

姥姥說，我就說，林子里走夜路，倘要有人拍你肩膀，你切勿回頭。

你為什么回頭？

我說，沒有人拍我肩膀。

姥姥說，白天光景，都有人拍我肩膀，那日你執意深更半夜走一遭，不就是給空沖山惹麻煩嗎。

我干脆不再和姥姥爭。

一切都索然無味了。八年前我二十歲，剛開始寫東西。那時候我迷戀虛構，如同迷戀愛情。它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短暫停留又好像可以不停回味。于是我開始回味，咂摸前不久我寫下的《空沖山志》。

空沖山，地處空沖縣城東南，屬溫帶季風氣候，平均氣溫13.6℃，冬暖夏涼，氣候宜人，雨量充沛。山體系地表運動堆疊而起，礦藏豐富。境內氣候溫和，特產豐富，山清水秀，白果密布。古有空沖人氏，自瑯琊遷于此地，樂業安居，分為滕、趙二支。經考，山下銅資源豐富，布令遷墳、遷居、遷戶。公元二○○九年，空沖銅礦開掘，爆破首日，天地轟鳴，萬籟嘩然。其銅含量之富足，舉世驚嘆。據傳，山體離析之時，有一老嫗端坐礦心，通身無恙。醫者試之，鼻息已無數日。老嫗之孫，匍匐痛哭，蓋空沖山又名銅哭山也。

姥姥說，林子里走夜路，倘要有人拍你肩膀，你切勿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