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感影響麻雀繁育后代
2010年,加拿大西部大學的研究人員對加拿大西部幾個島嶼上麻雀的棲息地進行了劃片分組,在其中一組麻雀棲息地播放非捕食者物種(比如鵝)的聲音;另一組棲息地則播放它們的天敵(如烏鴉)的聲音。然后,研究人員們計算不同片區的雌性的產卵數量,并在卵孵化后給這些麻雀的后代貼上無線電標簽和彩色帶,這樣他們就可以追蹤和識別這些麻雀了。為了避免這些麻雀的后代被掠食者捕殺,造成研究數據出現誤差,研究人員們還在巢穴附近設置了攝像頭和防護網。
到了2013年和2014年,該研究小組發現,經常被恐懼(經常聽天敵的聲音)籠罩的群體中,新成員的數量每年下降9%,而不經常聽捕食者聲音的群體每年增長6%。也就是說,生活在恐懼環境中的群體繁衍后代的數量更少。
野生動物也會覺得恐懼,這似乎可以理解。一項研究顯示,非洲塞倫蓋蒂草原高達32%的成年雌性長頸鹿因獅子襲擊而留下傷疤;在大西洋邊緣的北海南部,25%的港灣鼠海豚身上有灰海豹的爪痕和咬痕;在一些非洲水域中,100%的蝠鲼身上都有被鯊魚咬傷的痕跡。那些劫后余生的動物身上的傷疤會陪伴它們一生,因此因天敵的出現而恐懼,對天敵保持警惕有益于它們的生存。但是恐懼感為什么能影響麻雀繁育后代呢?
野生動物也患心理疾病
事實上,麻雀并不是唯一一種被恐懼困擾而減少生育的動物。
在加拿大育空地區,雪靴野兔和它們的捕食者的數量有一個規律性變化:野兔數量增加,它們的捕食者也會增加;隨后野兔數量急劇下降,捕食者開始減少。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野兔數量的減少是因為捕食者增多,被吃掉的野兔太多。但是近年來,研究人員在種群周期上升和下降期間檢測了野兔的糞便,他們發現母兔體內的壓力激素皮質醇水平隨著捕食者的密度變化而波動,并在捕食者數量最多時達到峰值。而且那些壓力大的母兔生的幼崽更少,幼崽的個頭也更小。
研究人員認為,這可能是因為母兔長期被捕食者追逐,使它們承受巨大的壓力,導致它們吃的更少。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壓力還會引發大腦的持久變化,這與受過心理創傷的人大腦中的變化相似,使它們無法以正常水平繁殖,即使是捕食者減少之后,這種情況還在延續。此外,研究人員還發現,壓力荷爾蒙水平的升高也從母兔傳給它的雌性后代,這導致野兔即使是在捕食者大量減少,食物充足的情況下,繁殖速度仍會很慢。
而在非洲象身上,研究人員觀察到了明顯的創傷的影響。不受干擾的大象生活在母象統治的大家庭中,雄性會在成年后離開。但是一直以來,由于偷獵和棲息地喪失,它們的數量急劇減少。許多大象目睹自己的家人被屠殺。就像人類兒童時期的創傷和缺乏穩定的家庭會給兒童帶來長期的心理影響一樣,在成長過程中,那些經歷過創傷的大象的發育和行為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它們通常保持高度警覺,并且極具攻擊性。這就是為什么有些在嚴酷的環境下被訓練多年的大象平時雖然順從,但是有時也會攻擊訓象師和游客的原因。
一些研究人員認為,不管是麻雀、野兔,還是大象,它們的反應可能類似于人類的創傷后應激障礙。而且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可怕的經歷對野生動物產生的這種影響將是持久的。
心理創傷彌漫不散
創傷后應激障礙指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后,因強烈的恐懼和無助,使其心理狀態產生失調的后遺癥。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四大典型癥狀為:反復體驗創傷性事件——閃回;回避與創傷事件有關的刺激,或情感麻木;心境和認知改變;警覺性增高。
腦成像研究表明,創傷后應激障礙患者的海馬體體積較小,這表明新神經元的生長受損。當這個過程被抑制時,創傷的記憶就會銘刻在腦海中。這就是為什么創傷后應激障礙患者在自身安全已經得到保證之后,仍會被那些痛苦的記憶困擾。
那么,其他動物有過恐怖經歷之后是否也會有類似創傷后應激障礙患者的生理反應呢?研究人員對大鼠進行研究后發現,對捕食者的恐懼會抑制大鼠的新神經元的生長。新神經元的生長對于大鼠在驚嚇后忘記和繼續前進的能力至關重要。這個能力喪失后,動物會長期處于恐懼狀態,這可能意味著它們生育更少的后代。
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科學家認為捕食者對個體獵物的心理影響也只是短暫的驚嚇。如果野兔在土狼襲擊中幸存下來,或者斑馬從獅子的爪子中逃脫,它們會繼續像以前一樣生活。但是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恐懼可以改變從魚類到大象的眾多野生動物的長期行為和生理機能。它們對恐懼的反應,比如高度警惕等,都類似于人類的創傷后應激障礙。這些研究意味著,創傷后應激障礙可能不是人類獨有的反應,創傷后應激障礙及其閃回記憶、過度警覺和焦慮可能是很多動物共有的進化反應。
如此看來,動物也需要心理醫生。
(劉誼人摘自《大科技》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