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畫作和流暢的講述相互輝映,傳遞著跨越時空、歷久彌新的精神力量。這樣的作品讓讀者在藝術之美中感悟偉大精神,也顯示了文藝作品在記錄歷史、凝心聚力方面的突出作用。延安時期的美術作品,在為人民而創作的實踐中,始終堅持以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合的美學風格。作為20世紀前期的中國美術,尤其是中國革命美術中一個頗具代表性的藝術類型,延安時期的美術作品呈現出三個顯著的特征:一是延安美術家擁有崇高的革命信仰和愛國主義精神。他們是堅定的革命者、實踐者、傳播者。二是藝術以人民為中心、為人民服務的創作理念。三是艱苦奮斗、深入生活的藝術追求。這種在槍林彈雨、生死考驗中形成的革命意志及藝術理念,展現出新的文化內涵,為中國美術找到了真正的精神歸屬。
抗戰時期,延安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積極主張抗戰的文化愛國人士和青年。這些投奔到延安的人中包括一批希望能以畫筆報效國家的美術家和熱愛美術的青年。這群懷著為民族生存而戰斗的藝術家,在物質條件極其艱苦的情況下,積極從事革命美術的實踐活動,創作出了一大批美術作品。由于當時的創作條件艱苦,最初延安的美術創作主要以木刻為主,隨著宣傳需要,漫畫、新年畫、連環畫、拉洋片、剪紙、雕塑等逐漸發展繁榮。
在抗日救亡的洪流中,許多專業美術工作者走出畫室,走到前線、邊區,自覺將藝術視野轉向硝煙彌漫的戰場和條件艱苦的后方,用畫筆和刻刀記錄下戰士、農民、工人、學生等眾志成城、全力抗戰的故事。胡一川、江豐、彥涵等一大批從延安魯迅藝術學院成長起來的美術工作者,打破學校與社會、課堂與戰場的界限,深入到大眾生活中,感受火熱的社會現實,用木刻的形式創作了一大批表現民眾抗戰生活、散發著泥土芬芳的經典之作。

彥涵的版畫《當敵人搜山的時候》,用人梯的結構形式形象地展現了抗日革命根據地血肉相連的軍民關系和同仇敵愾的戰斗氣氛。作品黑白的處理和構圖使人感到有一團被壓抑的火要從黑暗的地平線下冒出,這恰好成為中國人民當時的處境和他們必然要挺起胸膛走在大地上的象征。彥涵木刻的藝術特點是形象上的生動性和內容上的戰斗性,從而形成他作品中那種粗獷有力的風格。畫面中,狹窄的戰壕里,六位年齡、性別各異的游擊隊員,正相互配合準備迎擊敵寇:其中四人正用力托舉起一位神槍手,剩下的一名隊員正在奮力爬出戰壕;還有一位趴在地上的兒童,正試圖將手榴彈遞給大人。作品畫面緊湊,氣氛緊張,充滿動勢的人物和三角形構圖,將艱苦條件下軍民前赴后繼、不屈不撓的抗戰決心表現得淋漓盡致。
李少言的版畫《重建》,同樣表現了抗戰時期軍民團結一心、百折不撓的意志。作品中,兩位年輕戰士正和農民一起,用一磚一瓦重新壘起家園的圍墻。精細的刻畫與巧妙的明暗關系處理,使作品兼具現實性與藝術性。
延安木刻版畫藝術在民族特色方面的執著追求,延安木刻家們將西方木刻“拿來”時,“擇取中國的遺產,融合新機”(魯迅語),走出一條別開生面的木刻版畫創作新路,并對新中國美術產生深遠而復雜的影響,確有深入研究和重新認識的必要。
針對邊區群眾文化相對落后的情況,藝術家們選擇了通俗易懂、群眾喜聞樂見的題材和表現形式,創作出更多新鮮的繪畫圖式。例如,青年畫家石魯借鑒延安民間流行的“拉洋片”形式,創作的“拉洋片”連環畫,就形成一種奇特的視覺效果,在延安廣為流傳。再如,古元創作的兩幅《離婚訴》,分別創作于1940年和1943年。婚姻自由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女性解放、女性地位提升的重要體現,是新社會區別于舊社會的重大標志。這兩幅作品雖然主題相同,都生動記錄了離婚自由這一重大歷史進步,但創作風格迥異,成為《講話》之后藝術為群眾創作、反映出新時代政策的經典范例。
綏德分區戰力劇社創作的《保衛邊區、保衛警區》、《楊方口戰斗》等連環畫,在馬蹄溝、綏德等地展出時,觀展群眾達萬人。彥涵的《狼牙山五壯士》造型嚴謹,人物形象生動,刀鑿金石般的筆力把中國畫的意境融入其中,其木刻語言堪稱經典。沃渣的《把牲口奪回來》、胡一川的《挖壕溝》、《勝利歸來》等作品充滿激動人心的現場感,戰斗性強。另外,力群的《劉保堂》,莫樸與呂蒙、程亞君的《鐵佛寺》,馬達的《陶端予》等,均是根據真人真事繪制而成,真實記錄和反映了邊區軍民的生活與戰斗場景,散發著濃郁的生活氣息,極具現實主義神韻。

夏風曾在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師從林風眠先生學畫,他向往法國,并已買好了前往法國留學的船票。1937年全民族抗戰爆發后,他毅然賣掉船票購買了一臺相機,奔赴延安投身革命,創作之余還為當時的延安留下了寶貴的影像資料。如夏風的《家庭識字牌》,刻畫了延安地區開展的識字活動,從群眾熟悉的家畜入手,圖文結合,協助根據地的群眾提升知識文化水平。1942年,夏風創作了《小八路》,主角是一群生活在延安保育院的孩子們,他們踢毽子、打保齡球,玩得不亦樂乎。1943年,鄒雅的系列組圖《學習,打棒球,生產》,則生動再現了生產勞動之余大家觀戰棒球比賽的熱鬧場面。盡管戰爭歲月物質條件艱苦,但人們始終懷揣著對自由、光明和勝利的希望,孩子們健康快樂地成長,大人們努力生產勞作。大家踩著高蹺宣傳生產、扭著秧歌慶祝和平的激動時刻,也都在鄒雅的作品中被記錄了下來。
作為延安精神的重要象征,延安寶塔山、窯洞、南泥灣、楊家嶺、梁家岔、棗園以及魯藝舊址等歷史文化名勝,成為藝術家傳承和弘揚延安精神的重要寄托。“長安畫派”代表藝術家石魯,以中國畫的筆墨描繪拓荒隊伍進山的一幕;修軍筆下的延安棗園,春色迷人,生機勃勃;趙望云的《延河之濱》,不再是寒冬之境,而是群馬徜徉、水清柳綠的早春之景。1979年,古元創作的《回憶延安》,已是一座新的延安,山上巍巍寶塔,城外農民滿載而歸,一派祥和安寧……
鐵血染山河,丹青抒壯歌。延安時期的美術在烈火淬煉中鑄就的精神品質,經過幾代人薪火相傳,已凝成一種文化血脈,融匯于中國藝術的長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