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爾濱

上世紀80 年代初，一部描寫東北地下抗日斗爭的小說風靡全國，達到了家喻戶曉、洛陽紙貴的程度。

這部小說就是陳玙先生創作的《夜幕下的哈爾濱》。當時，作品剛剛殺青，還未出版，首先在《哈爾濱日報》連載，沒想到甫一刊登，立即受到人們的好評。遼寧人民廣播電臺反應也快，一看是好東西，也搶在出版前播出了這部小說，同樣是火遍全國，同時也帶火了王剛。這里面還有一段花絮，“夜幕”最初定的是由著名評書藝術家劉蘭芳播講，她覺得不太適合自己的表演風格，才臨時改為王剛。王剛當年在沈陽軍區前進歌舞團曲藝隊工作，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青年演員，他演播時下了很大工夫。既吸收了傳統評書的手法，以適應聽眾的習慣，又保持了原作的文學性，做到“書”情并茂，雅俗共賞，講得朗朗上口，深得聽眾青睞。1982 年，王剛“夜幕”廣播的原版有108 家電臺播出，聽眾超過3 億。當時，聽王剛的廣播劇《夜幕下的哈爾濱》成為眾多人生活的一部分，億萬人癡迷不已。記得電臺播放《夜幕下的哈爾濱》小說連播節目第一集的開場白是這樣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現在是小說連續廣播節目時間，各位聽眾，從今天開始，在這個時間里，連續播送長篇小說《夜幕下的哈爾濱》，作者陳玙，由王剛播講。這是1934 年的春天……”現在回憶起來還是那么的親切。

1982 年5 月，《夜幕下的哈爾濱》由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一時間洛陽紙貴，一書難求，兩年內共印了3 次，銷量達297600 冊，并于2002 年被春風文藝出版社再版發行，2008 年又被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此外，這部小說還先后被改編成同名話劇、連環畫和電視連續劇等。電視劇有任豪執導的1984 年版和趙寶剛執導的2008 年版，主演分別是林達信、陳劍飛和陸毅、李小冉等知名演員，王剛在1984 版里面扮演了說書人（從此之后步入影壇，成為著名演員，他扮演的“和珅”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電視劇收視率高，深受人們歡迎，所以中央電視臺1985 年元旦就不搞文藝晚會，而以播《夜幕下的哈爾濱》代替晚會，“夜幕”影響之大可見一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夜幕下的哈爾濱》是當時中國文化藝術的一個象征，它所達到的高度也是文化事業的一個標志，給人們留下了那個時代不可磨滅的記憶。

《夜幕下的哈爾濱》講述了20 世紀30年代日本占領我國東北后，以哈爾濱市第一中學教師王一民為代表的中共地下黨員及愛國人士，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與日本侵略者斗爭的故事。情節曲折驚險，極富戲劇性。作品濃墨重彩地潑灑出北滿哈爾濱市絢麗多姿的社會生活眾生相，在讀者眼前展開一幅視野寬闊、色調豐富，充滿奇趣異趣的生活畫面，塑造了王一民、盧書娟、玉旨一郎、塞上蕭、盧運啟、李漢超、盧秋影等一批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其中，王一民和盧書娟可以說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這一點很符合中國小說的傳統寫法，中國小說總離不開“才子佳人”，如《兒女英雄傳》里的安驥和十三妹、《新兒女英雄傳》里的牛大水和楊小梅、《林海雪原》里的少劍波和白茹，等等。

《夜幕下的哈爾濱》最大的新意是刻畫了一個良善的日本青年人玉旨一郎，這位具有民主主義思想的日本學者，抱著對華友好的態度來到哈爾濱，欲出淤泥而不染，但現實讓他根本守不住高潔，他內心深處的矛盾和痛苦逐步深化，最后為了救中國好友被自己的叔父開槍打死。在中國當代文學史的角色畫廊里，這樣的日本人形象似乎很有開創意義。

《夜幕下的哈爾濱》里王一民在玉旨一郎幫忙下脫身一段尤為精彩：王一民回到盧家后，玉旨雄一帶憲兵抓王一民，只見他猛往后一跳，他身后是樓梯轉折處的玻璃窗，離地只有一米多高，他飛起一腳踢碎玻璃，縱身跳上去，躍上窗臺，正欲往下跳，玉旨雄一高喊：“哪里逃！”舉槍向王一民射擊，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玉旨一郎跳向窗臺，用身體護住了王一民，槍響了，這一槍正打中玉旨一郎的胸口，他對扶在窗口上的王一民說了句：“朋友，永別了！”便使勁兒一推，王一民向窗外跌落下去，玉旨雄一抱住玉旨一郎連連呼喚，玉旨一郎吃力地睜開眼睛，斷斷續續地說：“我死后，把我埋在中國人的墓地里。”說完，閉上了眼睛。這一段王剛曾經在晚會上多次聲情并茂地朗讀過，十分感人。

《夜幕下的哈爾濱》文字很好，既有高雅古典的文言文，又有生活氣息的通俗筆法，讀起來很流暢，讓人不忍釋卷，一氣讀完。其中盧運啟老先生給兒子盧秋影寫的《勸學歌》：“為學好，不學不好。學者如禾如稻，不學如蒿如草。如禾如稻兮國之精糧，世之大寶；如蒿如草兮耕者憎嫌，鋤者煩惱。他日面墻，悔之已老。”非常好，可以作為座右銘，激勵我們勤奮努力，不忘學習。

陳玙在《夜幕下的哈爾濱》里寫出了真正的老哈爾濱味兒。比如道外老王麻子街、北市場、馬迭爾、哈一中、桃花巷、圈里、炮隊街、地包小市、馬家花園、老火車站、三十六棚、摩電道等街景地標，幾乎就是歷史的真實記錄。還有偽滿時期演的話劇、吃的食品、穿的衣服，乃至地下黨在道外區北市場飛行集會的細節及過程，寫得惟妙惟肖，寫出了哈爾濱的年代感，讓作品中的哈爾濱充滿歐陸情調。這也開了描寫哈爾濱這個東方莫斯科、東方小巴黎的先河。以后在有關哈爾濱的諜戰劇《懸崖》《懸崖之上》《零下三十八度》《哈爾濱1944》《馬迭爾旅館的槍聲》等電視電影作品中，我們不時看到“中央大街”“馬迭爾賓館”“索菲亞教堂”等過去老哈爾濱的標志性建筑，這也激起了我們對哈爾濱這座城市的好奇和熱愛。

實際上我們對哈爾濱的了解，除了影視、書籍等作品外，還有一種形式就是歌曲。“九一八”后，我們唱起《松花江上》：“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在電影《哈爾濱的夏天》里鄭緒嵐演唱的《太陽島上》：“美麗的太陽島多么令人神往，帶著垂釣的魚竿，帶著露營的篷帳，我們來到了太陽島上……”關貴敏演唱的《浪花里飛出歡樂的歌》：“松花江水波連波，浪花里飛出歡樂的歌，歌唱天鵝項下珍珠城唉。江南江北好景色，綠水載白帆兩岸花萬朵……”自然而然地，讓我們對哈爾濱充滿了向往！

《夜幕下的哈爾濱》不僅僅是一部小說，它還像一面歷史的鏡子，朗照出中國人民的勇氣和堅強，以及對自由和平的渴望，也讓我們更加珍視現在的和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