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爬犁

我老家那里，爬犁都是靠人撈的小型爬犁。其構造大致是這樣的：接觸地面滑行的兩部位，叫爬犁橇；爬犁橇上面前后共有四個立柱稱為爬犁腿；立柱上面有兩個橫牚則是爬犁棚。爬犁橇大約每根1.1 米長，多用韌性較好的柞木、樺木制作。爬犁的腿，大約30 厘米高。

制作爬犁，在我們遼東老家，俗稱打爬犁。村里的木匠，個個會打，但頂數西溝王連財打得最華堂（好的意思）。他打的爬犁，橇子是用杏木制作。杏木，密度大，光滑，并且有一定重量，行走起來抓地不飄。爬犁腿用榆木制作，韌性好。爬犁棚也是用黃榆木制作，承重力強。整個爬犁全靠榫卯結合，十分牢固，而且不怕雪濕，越濕榫卯結合越緊固。

王木匠每每打好一副爬犁，交付使用時都會得意地對客戶講解：好爬犁，不僅要有一副杏木的橇子，還要結構比例適稱，榫卯嚴實合縫，放在坡路自動滑行且能走直線。聽著王木匠的“爬犁經”，客戶佩服得頻頻點頭，用手輕撫溜光水滑的爬犁，愛惜得不得了，無不嘖嘖稱贊。

一場大雪過后，爬犁在老家用處多去了。爬犁棚上置放大圓藤筐，可以將宅院里一大早清掃堆積的雪撈到村外；將糞運到田地里；婦女撈著一袋玉米粒去磨坊磨成面粉；趕大集，撈著一爬犁的農副產品換回生活用品；有人出遠門，行李放到爬犁上，家人撈著爬犁送站；老人生病，爬犁上的藤筐鋪床棉被，撈著去鎮衛生院看醫生……

爬犁在我們孩童眼里，卻是最有趣的游戲玩具——放爬犁坡。哈哈，其實，可不是那么簡單啊！這是一種近似瘋狂的游戲，玩兒的是速度與激情，彪悍的男孩兒樂此不疲，文靜的女孩子也喜歡參與。放爬犁坡最關鍵的是打艄。打艄，就是坐在爬犁的前棚上，用雙腳掌握方向的人，相當于行船的艄找一平地，擺好爬犁。打艄的先坐在前棚，兩腳用力蹬著雪地，防止爬犁下滑。年齡小的男孩兒與女孩兒則坐在后棚上，這是最好的座位。還有一人，在爬犁后面，滑行前，負責輕輕推一下爬犁，然后迅速站在爬犁的后腳上，后腳也就巴掌那么大個地方，這叫“踩后腳蹬”。通常，一副爬犁能坐四五人。

放爬犁坡，往往險象環生。所謂山無常形，水無常勢，放爬犁坡亦是如此。爬犁在崇山峻嶺中，顯得那樣渺小，猶如在驚濤駭浪的急流里放木排子，一會兒被打下谷底，一會兒沖上浪尖，那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嘍。風馳電掣，兩耳生風，大家牢牢抓住爬犁上的繩索。兩旁鳥聲鳴不住，輕犁已過萬重山，爬犁后面揚起一溜兒雪煙。最后，爬犁沖出蜿蜒崎嶇的山路，穩穩地停靠在嶺下。

在山區，爬犁最主要的用途，還是用來砍柴。我老家，冬季漫長，風力大，降雪多，風吹雪攪得周天寒徹，零下三十多攝氏度是常態。家家戶戶都要進山撈干枯的木頭，燒炕取暖。山高林密，溝壑被冰雪覆蓋，只有爬犁進山方便，撈回一大垛枯木，家人便有了一個溫暖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