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蝴蝶

已進入農歷十月，按照習俗，該回老家看望逝去的親人了。三天前，堂哥打電話說，他會開車帶我和母親一塊兒回老家。

路上，車輪碾壓著一地黃葉，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說著說著，我突然覺得胸口發緊，歪著頭直直往外看。我一再告訴自己，人生輪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終點，正如父親，他一定在不遠處注視著我們。我望眼欲穿，多希望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瑟瑟風中，我問蒼天，更問自己，我那離世的父親此刻在哪里？

父親在世時，不管路程多遙遠、事情有多忙，這樣的日子他一定會帶著母親輾轉兩千里，趕回來給爺奶上墳，寄托哀思。

通常，車沒入村，父親便在村莊南地下車了，晃著肥胖的身軀，穿過一小片樹林，又走過一大塊麥田，來到爺奶墳前跪拜，表達思念。天地之間，他點起一根煙，猛吸幾口，眼睛遠望，唇指之間青煙繚繞。

村莊南邊一片紅樹林進入我的視野，那里有我兒時的記憶。深秋的土壤里，暗藏著生命的青綠，不斷地生長和鋪展。就這樣，我回到了這個一直不敢面對，但還要硬生生面對的生養地。

在村莊南地，我和母親下了車。已是深秋時節，空曠的原野里，微風涼薄，麥地一片新綠。

我仰起臉望了望天，又看向了地面，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剛在母親指定的位置站定，就見一只白蝴蝶精靈般從身后飛了過來。它飛得那樣低、那樣近，好像一朵云要落在肩頭。它緩緩地，沒有任何聲息地從我和母親中間飛過。我張大了嘴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它，只見它沐浴著夕陽余暉，漸飛漸遠。

我立在原處，望著遼闊的天空、空曠的原野，以及被樹木環繞、遮掩了的老村，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