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消失后,夜雨將山后浦村裹進懷里。隔墻的老廟突然傳來“咚”的一記鼓聲。
父親走在前面,領我穿過院墻與老廟之間的小弄。今天是春分,燕子回巢,我回鄉看望父母。
一座很小的廟,一盞瓦數很低的電燈,一張舊桌,四五張矮凳,三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一個剃著平頭、面相端莊的中年鼓詞人,生、旦、凈、末、丑的悲歡均由他一人承擔。父親說:“你還記得嗎,我們家從鎮上搬過來時,也請鼓詞人到小廟唱過詞,那時候多熱鬧啊……你大概忘記了。”
不是大概,是完全、徹底忘記了。如同我每次回家,在小鎮邊緣鱗次櫛比的新建樓群間,怎么都找不到山后浦村的入口。此時,一座老廟、一段唱詞,成了那個青翠欲滴的入口,將我帶進一些記憶,在腦海中為我復現一些似曾相識的雨夜、一些特別具體的春天。
“遙思故園陌,桃李正酣酣。”多年后,當我再一次穿過春分的夜晚,穿過院墻與老廟之間的小弄,還會有一段鼓詞在等我嗎?不知道會是誰,陪我一起用目光撿起滿地的雨水,或月光。
(新 雨摘自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那水那巷那情》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