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字技術的碑刻字體再設計

摘 要：碑刻字體作為中國傳統書法藝術的重要部分，蘊含著較高的文化和藝術價值。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傳統碑刻拓本字體的再設計逐漸成為字體設計中的研究重點。以唐代《九成宮醴泉銘》為例，通過對碑刻的高精度數字化采集和字形特征分析，如對字面、線寬比、重心等關鍵指標進行量化分析，重點研究字體的書法特性、結構和再設計方法，探討如何使這一傳統字體適應現代設計需求，在保留其歷史風貌的同時提升在現代的實用性。這為傳統碑刻字體的傳承與創新提供了新的視角，也為現代數字技術在傳統藝術再設計中的應用提供了重要參考，強調在現代化進程中保持和利用文化遺產的重要性。

關鍵詞：數字技術；碑刻字體；拓本；《九成宮醴泉銘》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4年江蘇省研究生科研與實踐創新計劃項目“基于數字技術的碑刻拓本字體再設計”（SJCX24_1745）研究成果。

碑刻字體作為中國書法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歷史最早可追溯至先秦時期。這些字體不僅記錄了中國各個歷史時期的文化精髓，而且作為書法藝術的重要載體，承載著豐富的歷史信息與深厚的文化內涵，具有較高的藝術和實用價值。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如何有效地傳承和創新這些字體成了字體設計領域的一大研究熱點。傳統碑刻字體的美學價值和文化意義，使其成為人們廣泛關注的對象，但在現代社會中，如何有效地繼承和利用這些珍貴的字體資源，是設計和學術界面臨的主要挑戰。

現代數字技術的興起為解決這一問題提供了新的思路與方法。通過高精度的數字化處理，人們可以精確采集和復刻碑刻字體的細節，同時結合現代設計理念對其進行優化，使其在現代應用場景中重新煥發活力。這種通過數字技術對傳統字體進行再設計的方式，不僅能夠保留其歷史風貌，還可以增強其在現代設計環境中的實用性和美觀性。這種方法為保護和傳播中國書法藝術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同時也為現代設計實踐帶來了新的靈感和方向。

一、《九成宮醴泉銘》概述

《九成宮醴泉銘》是唐代著名書法家歐陽詢的代表作，亦是唐代楷書藝術的巔峰之作，其書寫風格嚴整、遒勁，文字排列規整，章法嚴謹，共24列，每列50字（由于原碑碑座在宋代破損，最后一行字已完全不可見，故有滿行49字的誤傳）。這部作品充分展示了唐代書法藝術的卓越水平，并因獨特的風格和高度的藝術成就，在書法史上占據了重要地位。元代書法家趙孟頫曾對其給予極高評價，稱其為“清和秀健，古今一人”，足見其藝術價值與歷史地位的顯著。《九成宮醴泉銘》的書法風格繼承了先前時代的優秀傳統，同時在字形結構、筆法流暢性及章法布局上進行了創新，使之成為后世書法學習與研究的重要范本。其精致的結構和流暢的筆觸為楷書的發展設定了新的標準，也為后來的書法作品提供了重要參考。

在現代社會中，隨著數字化和多媒體技術的發展，傳統書法藝術面臨新的挑戰和機遇。如何將《九成宮醴泉銘》這樣的經典碑刻字體進行有效的數字化再設計，以適應現代設計的需求，是當前學術研究和設計實踐的一個重要方向。這不僅涉及技術層面的高精度數字化處理和字體特征的提取，而且關乎如何在保留傳統藝術風貌的基礎上，創新地重構字體結構，以滿足現代視覺傳達的需求。對《九成宮醴泉銘》碑刻的數字化處理、字體特征提取與重構，可以賦予這類傳統字體新的生命力，使其在現代設計中發揮更廣泛的作用。

二、《九成宮醴泉銘》中的碑刻字形結構

（一）筆畫形態

在《九成宮醴泉銘》中，歐陽詢在橫筆畫的書寫方式上表現得尤為獨特，主要分為長橫和短橫兩種形式。長橫的起筆通常采用側鋒切入，行筆過程流暢且富有力量，呈現出約5度的傾斜，展現出一種左低右高的動態姿態。這種處理使得橫畫在視覺上顯得既平穩又充滿動感。在橫畫的中段，筆勢略微提起，形成“中段稍細，兩端略粗”的效果。這種筆畫處理手法為整體字形增添了強烈的節奏感和力度感，顯著增強了其視覺沖擊力。短橫的起筆同樣采用側鋒切入，但由于筆畫較短，起筆時的側鋒角度略小。短橫書寫時，需要更加快速、凝練的筆勢，以適應其短促的長度。整體上，短橫依然保持著左低右高的微妙傾斜，但這種傾斜度相較于長橫更加隱晦，以確保短橫的平穩感。由于長度上的限制，短橫的收筆要求更加干脆利落，盡管右端可以略微上揚，但上揚的幅度應保持適中，以維持整體字形的平衡和穩重感。

《九成宮醴泉銘》中，豎畫的書寫方式主要有兩種。以垂露豎為主的豎畫，起筆穩健，展現出明顯的頓挫感，充分體現了楷書中的“藏鋒”技巧。這類豎畫行筆有力，整體風格峻峭挺拔，幾乎不見彎曲或傾斜。另一種豎畫則在收筆時略微向左下方出鋒，賦予字形更強的視覺氣勢。在具體書寫過程中，由于字形結構和字體特征等因素的影響，有些豎畫相較于上述豎畫，更具夸張的姿態性、裝飾性和行筆的自發性。

在《九成宮醴泉銘》中，撇畫和捺畫的筆法特點鮮明。撇畫起筆后逐漸出鋒，向左下傾斜，整體呈現出從重到輕的過渡效果。收筆迅速且干脆，筆鋒在最后階段展現出明顯的銳利感，沒有拖沓的筆勢。撇的方向通常與字體的重心相呼應，使字形在視覺上更加平衡與穩定。

捺畫的起筆多采用方筆切入，方正而有力，給人一種剛勁的感覺。在行筆過程中，捺畫逐漸加粗，筆勢隨著下壓的動作逐漸加強，呈現出逐層遞進的力量感。捺畫的收筆是其筆形中的關鍵部分，常采用“出鋒收筆”的方式，筆鋒外展，展現出舒展而有力的動作，使末端顯得既穩重又充滿動感，給人一種堅實而有力的視覺沖擊。撇和捺的筆法特點生動地體現了《九成宮醴泉銘》獨特的書法風格，展現了歐陽詢筆法中的力度與節奏感，形成了經典的視覺效果。

作品中的點畫形式較為多樣，但常見的特點是“起筆輕，收筆重”，呈菱形狀，且切口方利，邊角尖銳。其中，根據長短的不同，長的撇點與撇的形態會趨于接近，二者基本不做具體區分。

鉤畫的起筆通常與豎畫相連，起筆厚實，展現穩健的筆勢。鉤畫在豎的基礎上向內或向外勾出，體現轉折的力量。鉤在字體中的應用是非常多的，其種類數量也非常多，按照筆垂直運行方向的軌跡進行劃分，鉤有橫鉤、橫折鉤、戈鉤、豎彎鉤、臥鉤、豎鉤等，與其他筆畫的融合性很強。

（二）間架組合

根據漢字的字體結構法則，可將漢字分為八大結構，在此基礎上進行特殊的間架比例細分，則漢字的結構可以細分為14種。現對《九成宮醴泉銘》的間架結構進行總結：全文共約1 200字，除了獨體字結構外，還有左右結構、左中右結構、上下結構、上中下結構等。

（三）字面寬高比例

在中國書法中，尤其是楷書，字形的寬高比通常接近1∶1，這意味著字體既不顯得過于扁平，也不過于細長，而是呈現一種均衡和諧的方正形態。在實際的拓本分析中，具體的字寬高比會因拓印的材質、紙張張力、拓印時的壓力等因素而略有變化。歐陽詢楷書的字寬高比保持在大約0.9到1.1之間，以確保字體的視覺均衡和美觀。在實際書寫中，部分字形（如獨體字）在視覺上會有所拉長，高度稍大于寬度，高寬比例接近于1∶0.9。這種處理方式增強了字形的美感和視覺上的力度感。對于左右結構的字，左、右兩部分的寬度相對均衡，展現出對稱之美；上下結構的字則在上、下兩部分的高度上保持相對一致，寬高比例合理，整體顯得和諧美觀。

（四）刻法影響

在研究《九成宮醴泉銘》的碑刻書法時，不僅要關注書法本身，而且必須考慮到刻法的影響。觀察《九成宮醴泉銘》的拓本可以發現，許多看似連續的筆畫，在碑刻上實際是斷開的。這種現象不是因為古代書寫方式與現代有所不同，而是由于石刻的材料和工具限制，刻工難以一筆寫成。在《九成宮醴泉銘》中可以觀察到，筆畫在橫向轉至豎向的轉折處常呈現被切去一角的形狀，這被稱為“兩端三角轉折刻法”。這一刻法是北魏石刻中常見的象征性技法，它的運用標志了楷書風格的初步形成。這種刻法隨著技術的發展，逐漸演化為能較好地表現筆畫粗細變化及線條彎曲的技術。雖然還未能完全流暢地表達毛筆書法的細膩感，但《九成宮醴泉銘》中的刻法已能基本展現毛筆書法的基本形態，顯示其藝術風格的逐步成熟。

三、《九成宮醴泉銘》的碑刻字體特征

（一）字面率

字面率指的是字體在其所占空間中的實際填充比例，簡單來說就是字形在字框內所占的面積與整個字框面積的比值，是一個具體的量化指標，可以用百分比表示。字面率越高，表示漢字的筆畫越密集，視覺上顯得越厚重、飽滿；字面率越低，表示漢字的筆畫越稀疏，視覺上顯得越輕盈、舒展。漢字的方塊特性使我們可以從整體上將一個字看成一個塊面，假如規定在一個方框內安排字面，這個方框即字身框，而字面框便是字面所在的框界。一般字外形大的字面大，字外形小的字面小。字面率的控制對字體的密度感、視覺清晰度和美觀度有著重要影響。

影響字面大小的因素不外乎兩點，一個是字體本身的外形體征，另一個是漢字內部的筆畫關系。在《九成宮醴泉銘》中，其文字字面整體偏大，這是因為文字筆畫外放，伸展的勢態明顯。在字號相同的情況下，不同字體的字面大小是不同的，因此在字體再設計中，字面率的調控尤為關鍵。在數字化再設計中，需要適當調整字面率，增加筆畫之間的留白，以適應現代設備的閱讀需求。例如，在設計橫豎結構較多的字時，如“感”字和“趣”字，要適當留白，確保字形不會因筆畫過于密集而降低可讀性。合理的字面率既能保留字形的結構感，又能提高字體的可讀性和視覺舒適度。

（二）線寬比

線寬比指字體中最粗的筆畫與最細的筆畫的寬度比值。線寬比大，說明字體的筆畫變化明顯；線寬比小，則說明筆畫的粗細變化不大，整體更加均勻。《九成宮醴泉銘》碑刻中，橫、豎、撇、捺等筆畫的粗細變化比較均衡。在再設計過程中，可以通過控制線寬比來保持字體的端莊感與均衡美。例如，“宮”字的橫畫與豎畫之間的粗細差異不大，線寬比相對較小，呈現出穩定的視覺效果。通過測量和分析，可以在不同字形中調整線寬比，確保整體字形的和諧美觀。

（三）字體重心

字體重心是指字體在視覺上所呈現的穩定點，通常是字體中筆畫分布最密集的位置。字體重心的測量可以幫助人們了解字體的視覺穩定性，進而對字體的設計進行優化。字的重心基本可以分為字形重心、筆畫重心和結構重心，其中，字形重心就是我們看字整體時的重心，結構重心和筆畫重心則是我們在對重心進行調整時的重要參考依據。

體勢傾斜這一點，主要指的是橫畫上的欹斜，這也是楷書的特點之一。另外，體勢傾斜還體現在一些左右結構的字中，左邊部分要低于右邊部分，這與橫畫的傾斜方式是相同的。《九成宮醴泉銘》中的橫畫傾斜明顯，呈左下向右上的動態趨勢。這些橫畫的傾斜角度多變，從7度到28度不等。長橫多集中在26度左右，短橫多集中28度。在同一個字內，橫畫傾斜角度基本相同。由于整個字處于一種向右上傾斜的狀態，所以文字的重心也會靠上，而且還會靠左。關于其重心靠上，還有一個原因是其筆畫結構的分布呈上密下疏的態勢，筆畫延伸的交叉點靠上。上部較為緊湊，筆畫短促，下部則拉開距離，拉長橫畫，保證了字形的平衡和重心。作為碑刻楷書，字體的規范性非常強，每個字形的結構和筆畫順序都嚴格遵循書法的規范。特別是在每個字的起筆、收筆以及轉折處，都能看到明顯的頓筆、提筆、回鋒等書法技巧的應用，增強了字體的質感。

四、結語

本文綜合研究了唐代《九成宮醴泉銘》的數字化再設計過程，探索了如何使傳統碑刻字體適應現代設計需求。通過高精度的數字化技術，精確采集并分析了《九成宮醴泉銘》的字體特征，包括筆畫形態、間架結構、寬高比例及線寬比，以確保字體在現代應用中的視覺效果與實用性。強調維持字體歷史風貌的重要性，并通過現代設計理念對其進行優化，使其不僅保留了藝術價值，還增強了實用性。此外，還考察了碑刻的刻法對字形的具體影響，如筆畫的斷開和轉折技巧，這些都是書法風格形成的關鍵因素。通過數字技術的應用，可以有效地保存并創新傳統文化遺產，為傳統書法藝術的現代傳承提供新的可能性。這不僅有助于傳統藝術的保護，而且促進了設計領域的創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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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杜文妍，常州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藝術設計（平面設計、交互設計）。

左瑞娟，博士，常州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交互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