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浙江杭州的富陽充滿了神往,它不斷豐富、拓展、構建我的想象空間。
第一次去富陽,是因為黃公望的名畫《富春山居圖》。我是一名書畫熱愛者,十分心儀眾多古代畫家所創作的逸品佳構,比如朱耷、石濤、范寬、倪云林等人的作品。這些作品給我的藝術滋養和啟發,有的甚至超過了文學作品輸送給我的“思想巖漿”。而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曾讓我在無數個寂寞的傍晚或深夜徜徉、徘徊在畫中,在“精神漫游”中享受藝術的寧靜時光。這種感覺,就如同一個人,待在屋子里,把門關起來,朗讀白居易的《長恨歌》或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一樣迷人。
眾所周知,在中國美術史上,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和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十分有名。前者是對北宋時期都城東京的城市面貌、經濟發展以及社會各階層人民生活狀況的真實反映,后者是對元朝時期的富春江兩岸水光山色的描繪,都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人文價值和藝術價值。特別是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以精湛的畫技、博大的思想創設了一個“精神歸隱地”,猶如陶淵明創設了一個“桃花源”一樣。
在重慶酉陽,有一句文旅宣傳語,叫作“世界上有兩個桃花源,一個在您心中,一個在重慶酉陽”。在我看來,世界上也有兩個富春江,一個在您心中,一個在杭州富陽。這便是經典藝術的魅力和生命力,它可以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讓歷史深處的東西復活。
由此,我在思考藝術和現實的問題。我們現在所置身的時代,早已不是黃公望所生活的時代;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富春江,也早已不是他所描繪的富春江。黃公望生活的時代,田園牧歌式的環境使得彼時的人們能夠與自然“對話”,眼睛能夠看到四季分明的景色,身體能夠感受到冷暖陰晴的變化,耳朵能夠聆聽到鳥叫和蟬鳴。
因此,他們對世間萬物的感受是不一樣的,這極大地影響著當時的藝術觀念和藝術創作。
現在,我們許多人的感官在退化,靈性在消散。我們活得越來越“物化”,越來越“工具化”。那些出現在唐詩宋詞里面的場景和意境,已經很難在當下的現實生活中找到。這是時代變遷所導致的情感隔膜和人心冷漠。
來到富陽,來到富春江,我要做什么呢?要穿越時空,與黃公望對話,重新找到屬于當代、屬于我們自己的“富春山居圖”。換句話說,我們需要重建文學之“道”。這個“道”,應該成為撫慰心靈、對抗碎片化時間、將自己從電子屏幕中解救出來的有效路徑。
當然,時代的發展是必然的。如今的富陽已然成為一個現代化氣息濃郁的城區,我們能夠在這里感受到便捷生活、幽靜環境、深厚歷史、豐富人文。它呈現給我們的,是一個獨具特色和個性的地方。富春江的水流動了千年萬年,這里的文脈也流動了千年萬年。來到富陽,就是來感受這文脈的。
黃公望有筆下的《富春山居圖》,我們有屬于自己的“富春山居圖”。但不管是他的還是我們的,最終要達到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用藝術的方式讓人們的內心安靜下來,將個人和這個喧囂的世界隔開,去感受“詩意的棲居”。
作家名片
吳佳駿,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在《大家》《作家》《青年文學》等刊物發表,主要著作有散文集《小街景》《我的鄉村我的城》《舍斯托夫的往事》等,曾獲“紫金·人民文學之星”文學獎、冰心散文獎、豐子愷散文獎、重慶文學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