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元墨印書寫錢莊往事

銀元加蓋墨印是判定真偽和成色的多見手法，昭示質量過關，對商家、錢莊有一定的宣傳效果。本篇即以杭州市、紹興市、蘭溪市三地錢莊業現存銀元墨印為出發點，追溯那時錢莊業發展情況。

杭州：錢莊歷史追至南宋

杭州錢莊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當時作為南宋都城，杭州經濟繁榮、商業發達，錢莊作為一種金融機構開始興起。錢莊最初主要是販賣錢鈔的錢鋪，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錢莊業逐漸壯大，成為杭州乃至江南地區重要的金融行業。

在近代，杭州錢莊業經歷了多次起伏。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杭州錢莊業達到鼎盛時期，擁有多家大同行和小同行錢莊。至1931年，杭州市區有大同行錢莊23家，小同行錢莊26家，未入會的現兌莊25家。錢莊業務內容大端與一般商業銀行無異，有存款、放款、匯兌和貨幣買賣等。同治末年，杭州建立錢業會館，形成錢業市場，出現大同行、小同行和現兌莊三類不同的錢莊。

大同行錢莊是錢業同業組織的會員錢莊，可直接進入錢業市場交易，其主要辦理異地款項匯劃和為工商業調劑資金余缺，是業務規模最大的一類錢莊。小同行錢莊也參加同業組織，但不能直接進入錢業市場交易。它的業務對象主要是本地客戶，一般不經營異地款項匯劃，業務規模小于大同行錢莊。現兌莊則是專門從事貨幣兌換的錢莊，不參加錢業同業組織。還有一些現兌攤和兼營兌換店，不計入錢莊之列。

1931年后，受世界經濟危機和國內戰爭形勢的影響，杭州工商企業時有倒閉。錢莊放款呆賬增多，又因金融同業競爭愈趨激烈，幾家大銀行陸續開辦儲蓄業務，錢莊資金紛紛流向銀行，周轉日益困難，資力單薄的錢莊陸續倒閉。到1936年春，杭州錢莊繼續開業的只有12家大同行與17家小同行；現兌莊、兌換店因法幣政策實行后，現兌業務已無必要，全部停歇或轉業，錢莊業從此驟然衰落。1937年12月日軍侵入杭州前，市區錢莊全部停業。如今可看到浙省恒裕莊墨（圖1）與杭州復泰莊墨（圖2）。

紹興：墨印見證古鎮煙云

紹興是一個充滿歷史韻味與獨特文化的城市，紹興銀元錢莊墨印也默默地敘述著往日歲月。乾泰源錢莊（圖3）與泰康圖章（圖4）即是其中代表。

乾泰源錢莊于清光緒年間創立，1935年資本2萬元，營業數80萬元，莊址設在紹興城內大馬路。抗日期間停業，1946年7月復業，莊址設在利濟橋大街17號，為無限公司組織，資本法幣2000萬元。筆者收藏有一枚紫墨印乾泰源，四周印“去印不換”是商事行為及社會大眾的普遍認知。意思是指，去掉我家墨印，銀元的真假我就不保證了；反之，在墨印清晰齊全的情況下，若有人懷疑銀元是假的可以隨時來換。

據上海博物館錢幣研究員錢嶼老師介紹，民國時期，特別是在民國早中期，商家在當天打烊后，賬房先生和伙計要一起整理白天收進的銀元。他們把銀元上面敲蓋的別家的墨印清洗瀝干后，蓋上自家的墨印，第二天再流轉出去。如此頗費周章的清洗、瀝干、敲蓋，一是為了保真的信譽；二是有著廣告宣傳的需要；三是那個年代的人特好面子，自家出去的銀元還蓋著別家的墨印，從歸屬感及面子角度來講，是令人無法接受的。

安昌古鎮被譽為紹興四大古鎮之一，有著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文化遺產，商業活動活躍，錢莊業應運而生，從恒孚庚午墨（圖5）、安昌古鎮信泰錢莊舊貌（圖6）、信泰墨（圖7）中可窺見一斑。

臨平鎮是一個擁有上千年歷史的老市鎮。唐代臨平設監，北宋端拱元年（988年）置鎮，南宋時為“仁和四鎮”之一。元明時期成為全省著名的蠶絲、棉麻等商品集散地。15世紀，京杭大運河改道下塘后，臨平鎮作為宋元時代的大鎮，其貿易集散的地位被迅速繁榮的塘棲鎮所取代。清代資本主義經濟出現萌芽，一些實力較厚的商家相續開張。民國十三年（1924年）全鎮已有大小商號200余家，至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全鎮辦理商業登記的商戶已達369家。另據1935年的調查顯示，杭州市“金融機關僅有慶元錢莊及開泰錢莊兩家，俱設臨平鎮、專營存款及信用放款”。其中，慶元錢莊于1937年停業，抗戰后復業，留存慶元墨（圖8）即是證據。另有恒大錢莊（圖9），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創設于浙江寧波，1935年資本3.3萬元，莊址設在東渡路。

塘棲鎮歷史悠久，始建于北宋。明代弘治年間，通濟橋的構筑使鎮區兩岸連成一片，形成具有一定規模的集鎮。至明清時富甲一方，為江南十大名鎮之首。抗戰前塘棲鎮有史可查的五家錢莊，分別是姚蔭祖的德孚錢莊、張朝品的集成錢莊、沐巢生的恒吉錢莊，恒昌錢莊以及永生錢莊。塘棲恒吉圖章（圖10）墨戳字體清晰、優美、見證了塘棲曾經的落日繁華。

滬杭鐵路通車后，硤石鎮商埠漸趨興旺。當時的硤石鎮鐵路、水路俱便，交通四通八達，與嘉興、上海、杭州之間的經濟貿易往來日益密切。抗戰前，硤石鎮私營商業的營業時間，一般每天在12至14小時（也有長達16小時）。當時硤石鎮有居間商7戶，批發商132戶，總資本達322萬元，分為絲、茶、米、布、百貨、南北貨、紙張、磁席、衣莊、國藥、顏料、典當、錢莊等十多個行業。商品銷售，商業往來，錢業必不可少。硤石鎮從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裕通錢莊創立，至1923年全鎮共有錢莊8家。這些錢莊的營業范圍大都以放款為大宗，同時接受絲、米棧貨的抵押。

其中，大有錢莊（圖11）1922年創設于浙江硤石，1935年資本2萬元，營業數10萬元，莊址設在南大街。

另需提及位于肇昌橋的盛氏家族。1905年滬杭鐵路籌建時，原計劃鐵路從上海到嘉興，再經崇德境內直達杭州。但當時官至省參議員的盛秉周卻提出了反對，他想為小鎮居民帶來更長時間的平靜。1995年，滬杭高速在灣里村（肇昌集鎮如今屬于灣里村）南穿村而過；2010年，穿灣里村而過的滬杭高速鐵路又迎來竣工通車。巧合的是，滬杭高速鐵路穿過肇昌集鎮下方的空地，正是盛家當年所開設的絲行的位置。如今的盛氏后人仍在肇昌橋經營著恒茂副食品商店，還使用著銀元墨印里的商號（圖12）。

蘭溪：錢業書寫金融浮沉

“小小金華府，大大蘭溪縣”。在舊屬金華府內，金華是行政治所，而商業和交通中心卻是蘭溪。蘭溪地處衢江、婺江和蘭江的匯合點，水路交通便利，商業繁榮，素有“三江之會，七省通衢”之譽。國民政府《中國實業志》將蘭溪列為浙江省七大商埠之一，與杭州、寧波等城市相提并論。據民國二十四年（1936年）《蘭溪實驗縣各區商店概況統計》，共有行業95個，商店1739家，店員人數6344人在商品經濟這樣發達的地區，錢莊自然而然地應運而生。錢莊，當地俗稱“錢店”、“銅錢店”。

清同治十年（1871年），義和錢莊（圖13）開業，是為蘭溪錢莊之首。清光緒六年（1880年），瑞亨錢莊開業，光緒十年（1884年），穗茂錢莊（圖14）開業。至清末民初，尚有開設在南門的“晉昌”“瑞祥源”“同康”三家錢莊，還有開設于水門的“阜昌”錢莊。據記載，“其中穗茂、瑞亨、晉昌（圖15）三家實力最大，據稱資本在十萬兩內外”。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清政府頒行《銀行條例》。條例規定銀行的諸多業務，如票據貼現、短期拆息、存款放款，買賣金銀、代收票據、發行匯票等，錢莊都在經營。此外，錢莊還從事買賣有價證券，保管貴重物品、倉庫業務以及政府委托和特許的業務。到了1926年中國銀行發行鈔票的時候，領券行莊達到131家。在131家領券行莊中，有5家蘭溪的錢莊，它們與上海中國銀行訂立領券合約，代理上海中國銀行鈔票在蘭溪及周邊地區的發行流通。這5家錢莊分別是泰亨莊（資本銀元12800元）、長源莊（資本銀元12000元）、聚亨莊（資本銀元9600元）、穗茂莊、義源莊。另據資料顯示，當時金華也有三家錢莊與中國銀行訂約領券，它們是裕亨莊、濟源莊、慎源莊。衢州只有一家巨源莊。從這一方面，也可說明當時蘭溪的金融地位居金、衢之上。穗茂莊址設在隆禮街，至1935年資本11.2萬元，營業數39.2萬元。

民國二十四年（1935年），受經濟危機影響，國內經濟百業蕭條、市場凋敝，商號存貨堆積。金融危機接踵而至，錢業擠兌風潮從上海蔓延到蘭溪，錢莊從此一蹶不振。抗戰勝利后，蘭溪僅剩泰亨、義和、穗茂，這三家在城區復業。原義和、穗茂員工郁晉生、胡杏生合資開設穗豐錢莊，其時一共有4家錢莊在風雨飄搖中掙扎。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趙福壬等6人集資4萬元在游埠鎮（址設今中山路86號）開設錢莊，一年后遷返蘭溪。至1949年5月，蘭溪解放，幾家錢莊先后歇業。同年10月，泰亨錢莊恢復營業。1952年由中國人民銀行接管，人員由政府分別安置。錢莊在蘭溪的歷史至此終結。

一枚精品商號的銀元墨印內容豐富，可以從中看出年月、所屬行業與歸屬地。隨著時間的推移，能見到的精品墨印銀元將越來越少，這些墨印雖小，卻承載著百年前的歷史文化，是江南地區的特色，也是近代金融業繁榮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