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鹽商

機(jī)遇就是財富，精明的大同人緊緊地抓住了“開中法”造成的這次機(jī)會，狠狠地大攢了一把。

我們的先民不光面朝黃土背朝天，更主要是掣鹽取利，倒騰鹽引。他們舟車勞頓，長年奔波于北邊與南方之間，用汗水和艱辛換來了滿盆滿缽的真金白銀。以后，逐漸成為江南巨富的有大同（天鎮(zhèn)）的薛家、李家和馬家等等。先說大同城東燕莊村的李家。嘉慶《江都縣續(xù)志》稱“山西李家……，科第歷二百余年”。李家最出名的有李承式和李植父子。李承式，官至浙江按察使。明史有傳，大同城內(nèi)為他立有“總憲兩浙坊”。其祖父經(jīng)商致富后南遷揚州定居。據(jù)《兩淮鹽法志》記載：“李承式……其先系山西大同人，中鹽于揚州。承式登嘉靖三十五進(jìn)士。……子植，字汝培，萬歷五年進(jìn)士。……子孫以商籍起家。”李植先任御史，后為少卿。大同知府為他在市內(nèi)立起“盡忠言事坊”和“太仆坊”，可見聲名之隆。另外，從萬歷到崇楨的七十余年間，籍貫系大同府的鹽商子弟里中進(jìn)士者還有萬歷丙戊科的李杜、萬歷甲辰科的馬呈秀、天啟壬戊科的李柄和崇楨戊辰科的楊義等。可見大同鹽商不光富甲一方，他們也重視教育屬意科舉，子孫們多步入仕途。值得一提的是清代著名考據(jù)學(xué)家、樸學(xué)大師閻若璩的先人也是在大同發(fā)財?shù)柠}商。據(jù)閻爾梅撰《明故侍誥贈閻母陳孺人墓志銘》，閻若璩的祖父閻世科“先是，以太原望族，賈淮上策鹽，積貯豐盈”。所以閻若璩的父親閻修齡和一些本家兄弟均以商籍（照顧鹽商的特權(quán)）進(jìn)入府學(xué)，而后科舉及第。

談到大同鹽商不能不提天鎮(zhèn)衛(wèi)的薛家。薛家始祖薛士秀，原為河曲人士，后從戎，定居大同府天成衛(wèi)。士秀娶妻大同劉氏女，生子薛鎮(zhèn)。鎮(zhèn)生庵，庵共生四子，長子薛春生又生薛經(jīng)和薛綺。綺生三子，長子佚名（少亡），次子薛綸，三子薛纓。薛綸少小聰穎，后登第，萬歷十年（公元1582年）任陜西按察司副使。薛纓初做米、豆、草束生意，后見倒騰鹽引利大，干脆自己解上鹽引到揚州坐場掣鹽。由于經(jīng)營得法，生意越做越大，最后索性在揚州置產(chǎn)住了下來。而已經(jīng)當(dāng)上了“司局級干部”的薛綸眼見官場險惡，索性辭官“下海”，幫助弟弟打理起生意。有人說“大同人思想不解放”，那純粹是“不知水深淺”，600多年前的薛綸就已經(jīng)懂得“辭官下海”了，還說“思想不解放”？

另外，還有一個我自己確信，但是目前尚不能夠說服讀者的“哥德巴赫猜想”。那就是，天鎮(zhèn)縣的薛家就是曹雪芹在《紅樓夢》里描寫的“薛姨媽家”。說起來這近乎是《天方夜譚》，但仔細(xì)想想又并非空穴來風(fēng)。當(dāng)然這個“哥德巴赫猜想”必須是建立在《紅樓夢》這部世界名著肯定是由曹雪芹撰著的基礎(chǔ)上，否則無從談起。

《紅樓夢》云：“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雪：諧音薛。極言薛家錢財之多。讀過《紅樓夢》的都有感覺：該書中有許多“大同話”，所以大同人讀《紅樓夢》并不困難，反倒親切。這是因為曹雪芹與大同有著深厚的淵緣關(guān)系，他的祖上（爺爺?shù)臓敔敚苷駨┰谇宄鮾扇未笸也芗业陌l(fā)跡全在大同，全靠曹振彥為兒子在大同所娶的那位孫氏夫人。孫氏夫人以后被請入宮中當(dāng)了康熙的乳母，因此說“康熙是吃大同女子的乳汁長大的”并不為過。正因為曹顒與康熙皇帝有著這層奶親關(guān)系，才使曹家數(shù)代以皇帝心腹與耳目的身份坐鎮(zhèn)東南，赫赫然當(dāng)上了江寧織造。但是有個謎團(tuán)，曹雪芹的《紅樓夢》對“大同”似乎并無好感。例如在第七十九回“賈迎春誤嫁中山狼”里就把大同人孫紹祖罵了個七竅生煙。文中說：“這孫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軍官出身，……現(xiàn)襲指揮之職，此人名喚孫紹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yīng)酬權(quán)變，年紀(jì)未滿三十，且又家資饒富。”又說孫紹祖沉溺女色，劣跡昭著，家中所有的女仆丫頭幾乎都被他淫遍；還向丈人逼債；并且百般虐待賈迎春致死。這個孫紹祖在小說中雖然并未正式出場，自七十九回開始，只是通過賈迎春和旁人之口，從側(cè)面提到他的種種不堪，但仍給讀者留下了“中山狼”的印象。這就很令人費解，既然孫氏夫人有大恩于曹家，曹雪芹又怎么偏偏杜撰出一個孫紹祖式的人物對孫姓大加鞭撻？你就不會再編個其它的什么姓氏？硬要指名道姓地罵孫氏呢？不是不會，曹雪芹有曠世奇才還能沒有這點兒能耐，我想是有意為之的。想來這也正是曹雪芹這位大手筆的過人之處，他“假語充言”，說反話，用曲筆，通過毀之而在歌之。他這樣做，故意斬斷了孫家與康熙皇帝的敏感關(guān)系，進(jìn)而表白自己無意控訴康熙的帝位繼任者。這是一種“政治藏身術(shù)”，是為了不讓政敵“對號入座”，從而避免再惹殺身之禍。但曹雪芹畢竟是有情有義有德有才之人，他又怕如此詆毀對不起大同的孫家，故意把同為大同的薛家擺了進(jìn)去。之所以用薛家，我理解有四方面用意：一、前面已經(jīng)提到“雪：諧音薛”，反過來理解，“薛：諧音雪”。雪什么？是在雪恥，雪恨么！二、書中有個薛璠，這是個讓人非常討厭甚至令人作嘔的闊少，但他名字取的非常有意義，令人琢磨。璠者乃“反”、“返”“翻”也。翻什么，翻案么！以“羽”翻“王”，祈盼朝廷為其平反昭雪，光大門庭。三、薛姨媽在書中是賈寶玉的姨媽，孫氏夫人是康熙皇帝的乳母。姨媽和乳母都是“母親級”的，以母相待，表達(dá)了作者對孫氏夫人的尊重與崇敬。四、故意提大同薛家，是以薛家影射孫家，外地人不清楚，這在大同當(dāng)?shù)厝藖碚f是明眼顯見的。知道他還在惦記著孫家。我以為，大同薛家是曹雪芹的一個伏筆和密碼。其實，曹雪芹太偉大了，他已經(jīng)給后人留下了讀懂《紅樓夢》的“鑰匙”。

就此打住，先不多說《紅樓夢》，暫且“立此存照”，以供大家噴飯。但是，大同薛家財雄一世，名動江南，以至于像曹雪芹這樣的大家都在書中大費筆墨，這終歸是不爭的事實。大同的薛家不得了，大同的鹽更了不得。

選自《大同餐飲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