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春節,于我而言,是甜美豐盈的記憶。父母雙全,爺爺奶奶健在,外地工作的大姐和遠方求學的二姐也都回來了。更難得的是,平時一吃完飯就和一群男孩子在外瘋跑的哥哥也在家,因為我們一家人打算:吃過晚飯后,做油角!這在我們家是件新鮮事,以前能吃飽就不錯,做什么油角呀!
和粉揉面有講究——二姐從同學那里學來的——雞蛋、白糖和豬油面團先要分開單獨揉,然后是三種面團混合揉。大姐分配了任務,我開始往面粉里敲雞蛋,在桌子邊緣輕輕一敲,兩手稍用力,分開,黃色的蛋黃落在雪白的面粉上,煞是好看。一高興,再敲,落在面粉上的是褐色的蛋殼,“真笨,敲雞蛋都不會!”哥哥在旁邊往面粉里加糖,瞥見了這一幕,嗤笑道。“你才笨!”我撿起蛋殼就往他身上扔,哥哥側身一躲,閃開了,只揚起一小片面粉落在他的肩上。“別鬧,快干活!”大姐發話了。一看,我們玩鬧時,大姐的豬油面團已有雛形。“哎呀,我水放多了。”二姐舉起的手上黏糊糊的都是濕面,“哈哈哈……”大家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爺爺吸著煙斗笑道:“加點面粉就好了。”好不容易,兄弟姊妹四人在歡聲笑語、打打鬧鬧中揉好了面團。
媽媽和奶奶在備餡:炒花生、炒芝麻,都要放涼后才能用,花生還要碾碎,椰蓉是現成的,和在一起,再拌上白糖,便大功告成。趁大人不注意,我偷偷嘬了一口,香噴噴的、甜滋滋的。
搟面皮誰也沒干過,哥哥自詡有力氣,搶著說:“我來!”一用力下去,成了一長條,往另一方向再一下,一個不規則的圖形出現在我們面前,還是個厚薄不均的不規則圖形!“走開,我來!”大姐上場,但面皮似乎不認識我家極有威信的大姐,一點面子都不給,以另一種不規則圖形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幸虧爸爸早有準備,拿出神器——一個茶杯,杯口朝下,一印,一個完美的圓形出現在我們眼前。耶!我們姊妹歡呼。
包油角的標準手法是包成餃子狀,再鎖邊。但很快,我們就覺得,都包成同一個樣子有什么意思呢?于是大家開始嘗試各種創意:媽媽包了個圓形,寓意“團團圓圓”;我包了一朵花,只不過這朵花好像長得有點胖……二姐甚至包了只兔子——當然是她自己說的,不然我們誰也認不出是什么造型。
終于,大廚登場——爸爸炸油角。熱油、下鍋、笊籬撥弄,任由形狀不一的油角在油鍋里開心地打著滾兒,蒸汽上升,空氣中彌漫著幸福的油香。
吃上油角已經是半夜,大人念叨著“今年吃油角,來年露頭角”,我們孩子是顧不上的——油角太好吃了,我一口咬下去,外皮層層酥脆,內餡滿口香甜,閉上眼,溢滿唇齒的幸福從味蕾傳至腦海,充盈全身。“哎——這只上面刻了花的是我做的……”“我的,我也刻了。”“我的兔子呢,誰看見我的兔子了?不要吃掉我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