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船牽系兩地情

2025年1月15日清晨6時30分，重慶市永川區朱沱鎮斗臺石渡船碼頭，“雨仙18號”渡船靜靜地停在岸邊，船身隨著起伏的江水上下晃動。

此時，冬日的太陽尚未突破夜的束縛，閆光全早早地登上“雨仙18號”，打開電閘，明亮的燈光一下照亮船體。

作為船長，閆光全每天早上最重要的事，就是檢查渡船油量是否充足、消防設施是否到位、螺旋槳上是否有障礙物。

“乘客的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閆光全的話語透出對這份工作的敬畏與擔當。

閆光全與長江的故事，還要從他小時候說起。

江上人生

閆光全是江津區石蟆鎮雨山村（現關溪村）人，關溪村緊鄰長江，從小與長江相伴，他做夢都想駕著船在江上自由馳騁。

1988年，27歲的閆光全成為一名水手。“當時村里沒通公路，村民的生活用品都要通過船來回送。”閆光全回憶道。

3年后，已經熟悉船運工作的閆光全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艘船，雖然只是一艘靠人力劃槳的木船，但他的身份實現了從水手到船長的轉變。

后來，閆光全駕駛的船逐漸更新換代，現在，“雨仙18號”成為新的運輸船只。

早上7時整，“雨仙18號”的螺旋槳飛速轉動，船向著對岸的江津區石蟆鎮港口駛去。第一批客人已經等候許久，他們大多是老人，幾乎都背著背簍、挑著擔子，里面是他們為趕場準備的貨物。

7分鐘后，渡船精準地停靠在石蟆鎮港口，閆光全的兒子閆建偉熟練地將纜繩固定，然后將踏板放下，作為連接船與岸的臨時通道。

2019年，航齡31年的閆光全到了退休年紀，他作出一個重要決定：讓遠在浙江務工的兒子回來，接他的班。

“2014年以后，交通越來越發達，江上慢慢就只剩我們一艘渡船了，來往的乘客大都是老人，他們背著背簍坐車不方便，這船還得繼續開下去。”閆建偉說。

“雨仙18號”在兩地往返一趟僅需15分鐘。甲板上，閆光全的背漸漸彎了下去，他的體態變得不再挺拔，黝黑的臉龐上刻滿了生活的滄桑與艱辛。

渡江歲月

早上7時25分，首班渡船在朱沱鎮斗臺石渡船碼頭靠岸，乘客們或挑著擔，或背著大包小包向著碼頭走去，78歲的唐吉元被人潮推著向前。

毛氈帽子包裹著唐吉元被江風吹紅的耳朵，滿是褶皺的雙手交叉揣在衣袖中，他說：“我18歲就開始過江賣面，賣了整整60年，每次過江都是坐渡船。”

朱沱鎮臨靠長江，與石蟆鎮隔江相望，自古以來便是重要的水運驛站和貨物集散地，超過10萬的常住人口和繁榮的市場，吸引大批江對岸的農戶來此趕場。

早些年還沒通路的時候，農戶們過江都是坐渡船。

“原來的渡船是木船，船票只要2毛錢，船夫得用竹篙把船撐到上游再拋錨下客。”年近60歲的吳英全雙臂抱胸使著勁兒，背著一背簍拳頭大小的柑橘，跟隨人潮向集市走去。

剛踏入集市，一股熱烈的新年氣息撲面而來：五彩斑斕的旗幟在攤位上方迎風飄揚，紅底金墨的“福”字和春聯在風中肆意舞動，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鞭炮匯集的味道。

石蟆鎮素有“江津糧倉”的盛譽，盛產橄欖、柑橘、龍眼等水果，石蟆鎮的農戶一直有在朱沱鎮售賣貨物的習慣。

“我家種了40多畝柑橘，幾十年來，靠著這艘渡船，我才能把柑橘運到朱沱鎮售賣，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吳英全說。

幾十年來，渡船陪著兩岸居民從小到大再到老，也陪著石蟆鎮和朱沱鎮不斷走向繁榮。

時代浪潮

中午11時30分，集市散場，人群漸漸散去。

“雨仙18號”在碼頭靜待散場的人們，他們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眼神中滿是對回家的期待和對新年團聚的渴望。

微風輕拂，江面的波浪層層疊疊，船頭劈開江水，激起層層浪花，江岸景色緩緩后退，朱沱鎮斗臺石渡船碼頭在視線中慢慢縮小。

這座修建于清朝時期的碼頭，已經見證了兩地百年發展的歷史，也見證了渡船的變遷——從竹筏到木船再到現代化鐵船。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隨著高速公路的開通和交通方式的日益增多，碼頭和渡船的命運也悄然發生了改變。曾經熱鬧非凡的碼頭，如今卻冷冷清清，渡船的班次也大幅減少。

閆光全回憶道：“以前，每天都有很多人乘坐渡船，碼頭總是人來人往，那時的江上也還有前往各地的渡船。”

“早些年渡船是出行的主要方式，不管是去對岸趕集、走親戚，還是孩子們上學、年輕人外出打工，全都靠它。”在石蟆鎮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樊仕福說。

渡船渡人更渡情。它不僅是一種交通工具，更是兩地居民情感寄托和文化傳承的載體，既見證了兩地的生活變遷，也承載著人們的喜怒哀樂。

歲月流轉，變化的不僅是渡船和人們的出行方式，周邊的土路、泥路變成了寬闊的水泥路、柏油路，土房、瓦房變成了磚房和小洋樓，人們對于渡船的需求逐漸下降，與之相對的是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

中午11時57分，“雨仙18號”再度從江津啟航，閆光全父子倆并排站在甲板上，江面的風景緩緩后退。

渡船穿梭在歲月長河中，見證著兩地居民生活的點點滴滴，也承載著他們對未來的無限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