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迢迢,碧水悠悠,草木簌簌,生靈啾啾——翻開《壯家小女醫》,撲面而來的就是廣西幽美秀麗的風色。在這一片詩意的土地上,生長著神奇的草藥,住著一戶以接骨為生的俚醫(壯語里意為民間醫生)世家。從小說的背景展望,似乎能猜測到這是一個關于自然、美與療愈的成長敘事。然而作者王勇英的意圖似乎不止于此,在其筆下,小說的線索“接骨”被設置為一個意蘊豐富的隱喻,它關于人、關于家庭、關于社會,還關于生命。
小說主人公木搖是一個善良天真、開朗活潑的女孩,總是喜歡在山林中鉆來鉆去,觀察植物。在故事開端,整篇小說的出場人物隨著木搖的行蹤被逐一點染:木搖是七弄村一戶俚醫世家的小女兒,爺爺山骨公是這一帶有名的俚醫;父母也都是醫務工作者,在診所工作;哥哥骨吉安靜內向,被視為家族醫術的接班人,卻有時目光憂郁。木搖從小就跟隨長輩行醫,對草藥充滿興趣。在一次幫山羊接骨的經歷中,木搖由于接骨錯位而導致山羊拐腳,以這一根錯位的骨頭為契機,木搖發現了生活中出現的其他接錯的“骨頭”。
錯位的“夢想”之骨。正如山骨公所說,錯位的骨頭如須重接,則要將其扭斷,經受巨大的痛苦。而在文學作品中,“斷骨”往往象征著改變與新生。可以說,木搖因接錯山羊腿骨而內心飽受折磨是其成長上的一次“斷骨”。長期以來,由于木搖不被期待繼承家族衣缽,家人對她的要求并不嚴格,其對接骨的興趣僅是一種孩童般的好奇。在幫山羊接錯骨后,木搖開始審視自己從前對于學醫的態度,并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名真正的骨科醫生。在這一過程中,她發現在眾人眼里應當繼承家族醫術的哥哥其實并不想成為醫生,并同她一樣,在家人的期待與自己的夢想間苦苦掙扎。
錯位的“文化”之骨。在診所幫忙時,木搖結識了遠道而來的黃院長,并得知黃院長與爺爺之間有一段陳年心結。原來,黃院長和爺爺都是七弄村俚醫醫術的傳人,在一次醫治狐貍的經歷中,爺爺誤判了狐貍的病因,由于年少意氣而與黃院長分道揚鑣。后來,二人在一次車禍事故中再次見面,又因為對傷者的處理意見爭執不下。情急之下,黃院長指出像爺爺這樣的民間醫生沒有行醫資格,使用的草藥是沒有經過科學論證的偏方,二人從此不相往來。而黃院長在之后的學習中,認識到壯草藥的獨特價值,并決心將余生都投入到發展弘揚壯醫的事業中。在木搖的幫助下,二人最終握手言和。
錯位的“生命”之骨。對于接骨人而言,“有形”的斷骨尚能接好,“無形”的斷骨卻未必能夠醫治。小說還探討了生命規律的本質——道法自然,勿悖天時。在作家筆下,人與自然舟楫相配,同聲共氣:七弄山以神奇的草藥、豐饒的土壤饋贈人,人則以感恩之心相回報,用草藥救治山中的生靈,卻不過多干預;收獲山中的作物,卻順應時節。人類作為萬物之靈長,亦應當遵循自然法度。正如花開花落自有時,落紅有情作春泥,少年的成長會有叛逆的時令,唯有破土而出,方能爛漫生長;亦唯有扎根于前輩的厚土,才能生長得更加茁壯。愛護而不予妨礙,尊重而適時引導,順應固有的天性,各種生命才能在自然中蓬勃葳蕤、共存共生。
人生路漫,我們又并非醫者,如在途中覺察到那根“錯位的骨頭”,我們該何去何從?《壯家小女醫》為我們開出了一劑治愈的藥方——勇氣、理想與愛。木搖與骨吉勇敢追夢,最終邁向更廣闊的天地;爺爺與黃院長則致力于將壯醫發揚光大,最終于殊途中同歸;爸爸和媽媽關心愛護孩子,最終選擇尊重孩子的天性。這三味草藥生長在我們的心間,要像木搖一樣常常拜訪,熱情問候,身懷良藥,大步向前。在成長路上,我們無懼亦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