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年冬天,終于下雪了。
“爸爸,什么是守山人?”
“守山人當(dāng)然就是守護大山的人嘍!我們現(xiàn)在就是守山人。”
“那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什么?”
“我們現(xiàn)在出去堆雪人!”
沒錯,我的爸爸是一名名副其實的守山人,而我將來也會成為守山人!讓我沒想到的是,成為守山人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堆雪人!
為了在門前堆一個漂亮的雪人,我和爸爸精心地準(zhǔn)備各種裝飾品:蘋果片當(dāng)耳朵,松果當(dāng)眼睛,胡蘿卜當(dāng)鼻子,彎紅薯當(dāng)嘴巴……末了,爸爸高舉起我,我將一頂草帽戴在了雪人頭頂上,又摘下自己的棉手套戴在了雪人的樹杈手臂上。我和爸爸相視而笑,再瞧堆好的雪人,它好像也在偷偷地笑。
晚上,雪又下起來了。我趴在窗上看到雪人正安靜地立在雪地上,豎著耳朵靜靜地聽,“嗚嗚”的風(fēng)雪聲、“撲簌撲簌”的落雪聲,還有“嘎吱嘎吱”的踩雪聲,目睹了雪夜下的風(fēng)雪能覆蓋萬物的魔力。
第二天一早醒來,打開房門,眼前的一切將我和爸爸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因為銀裝素裹以及雪山的雄偉壯觀,而是因為木耳、松果、胡蘿卜、紅辣椒和草帽與棉手套,竟一夜之間不見了,只留下丑陋不堪的雪人,簡直無法入眼。
“是誰偷走了雪人的東西?還我的漂亮雪人。”我氣得帶著哭腔說。
爸爸走到雪人旁,用手輕輕撥開雪地上的一層白雪,露出密密麻麻的腳印,抬頭望了望山林,“先別生氣。你猜誰會摸著黑冒著大雪來偷東西?這說明雪人身上的東西對于它們很重要。”爸爸寬慰我。
“可是,漂亮的雪人對我也很重要。”
“‘重要’是不一樣的,我想它們是為了溫飽,而我們是為了好看。”
“爸爸,他們是誰?”
“嗯?!不如我們親眼看看。來吧!重新打扮一下雪人,等天黑時,我們在屋里就能瞧見是誰來過。”
我和爸爸又一次精心地裝扮雪人:蘋果片當(dāng)耳朵,松果當(dāng)眼睛,胡蘿卜當(dāng)鼻子,彎紅薯當(dāng)嘴巴……末了,爸爸又高舉著我,我將一張舊塑料紙系在雪人脖子上,一把破木劍插在雪人身上,大俠雪人堆好了。
“大俠雪人,你自己保護自己,看誰還敢來偷?”
“你不想知道是誰來‘偷’東西了嗎?”
“當(dāng)然想,但更想保護好我的大俠雪人。”
“好吧!外面太冷了,回屋。”
…………
山林的夜黑得很快,我焦急地透過窗簾遮掩下的窗縫往外看,外面是一片的寂靜,風(fēng)不吹,雪已停,茫茫白雪下映照著絲絲冷月光,大俠雪人孤獨地屹立在雪中。
“爸爸,還會有‘小偷’來嗎?會不會它們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大俠雪人被嚇跑了?難道它們不需要了嗎?”……一股腦兒的疑問將爸爸問得啞口無言。
爸爸掖了掖我的被角,“睡吧!大俠雪人正保護著你和你的雪人。”
天一亮,眼前的一切好似在爸爸的意料之中,卻又一次驚呆了我。一行行、一圈圈錯亂交織的動物腳印擠滿在大俠雪人身旁,又消失在山林深處。大俠雪人已不是大俠,它丟失了耳朵、眼睛、嘴巴與鼻子,又變成丑陋的雪人。
“走!我?guī)氵M(jìn)山,找偷走雪人東西的‘小偷’去算賬。”我和爸爸戴好保暖護具,帶上干糧和熱水袋,循著那一行行動物腳印進(jìn)了山。
爸爸走在前面,用力地踩出一個個寬大的腳印,我跟在后面,輕松地走在一個個腳印中,而“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從前面?zhèn)鏖_回蕩在山林間。
“爸爸,真的是山林動物偷的嗎?它們?yōu)槭裁匆笛┤说臇|西?難道它們就沒準(zhǔn)備好過冬的食物和東西嗎?”
又是三連問,這次卻沒難倒爸爸。
爸爸胸有成竹地說:“前夜有雪,腳印被雪覆蓋沒了;昨夜無雪,這一直延續(xù)到山林中的腳印太明顯了。我猜它們并不是‘小偷’,應(yīng)該是下山尋食或找庇護時,看見了雪人身上的食物和衣物,就占為己有罷了。馬上大雪封山數(shù)月,多些食物就多了一份生存保障。”
爸爸一邊說,一邊循著動物腳印向前走。
“瞧,‘五爪鉤’腳印去了松樹林,我猜應(yīng)該是松鼠。”
“爸爸,你怎么猜到的是松鼠?”
“我不僅能猜到這是松鼠,我還知道是松鼠‘偷走’了雪人的堅果眼睛。”
“啊?爸爸你怎么猜到的?”
“跟著‘五爪鉤’腳印去瞧瞧就知道了。”
果然,“五爪鉤”腳印消失在一棵松樹下,樹腳下還有一堆破了的堅果殼,樹身上還有一個樹洞,仔細(xì)聽,一陣陣微弱的“嚓嚓”啃咬聲從樹洞中傳來。
我撿起堅果殼一瞧,真是雪人的“眼睛”外皮。于是,我大聲朝樹洞喊:“嘿,還我的堅果。”
語聲剛息,只見一只嘴巴嘟嘟的小松鼠在洞口冒了下頭,又瞬間縮回洞里。“嚓嚓”聲音又微弱地響起來。
“爸爸,快看。真是小松鼠。爸爸真厲害。”
爸爸微笑地示意我小聲點兒,轉(zhuǎn)身帶著我離開了松樹林。
“爸爸,‘小花’腳印消失在這小土包邊。那它是誰?”
“是小兔的,它或許就是偷走雪人胡蘿卜鼻子的‘小偷’。”
“啊?為什么是小兔的?”
爸爸領(lǐng)著我繞小土包轉(zhuǎn)了一圈兒,扒開幾處鼓包的雪層,發(fā)現(xiàn)了土洞口和豆粒般大小的紅色“屎蛋蛋”。我恍然大悟,“狡兔三窟,愛干凈的兔子拉在洞口的兔粑粑,應(yīng)該是胡蘿卜渣渣。”爸爸笑了,我也笑了。
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刮起。樹上的雪紛紛飄落,還有一個黑影掛在樹枝間擺動。我眼尖,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雪人的草帽。
“爸爸,快看。那是雪人的草帽,怎么跑到樹杈上了?”
爸爸順著我的手指方向看去,架在樹杈間的草帽下藏著一個鳥窩,還能聽見“啾啾”聲。
“爸爸,是山雀偷走我的草帽,成了鳥窩蓋來保暖。”
“對的。瞧樹枝上的‘竹葉’腳印是不是和雪人頭頂上的腳印一樣?”
我狠狠地點了點頭道:“這腳印就是山雀留下來的。”
……
……
就這樣循著一行行形狀各異的動物腳印,爸爸領(lǐng)著我在山林中一一找到偷走雪人東西的“小偷”:“樹葉”腳印屬于偷走雪人耳朵的花鹿,“瓜子”腳印屬于偷走雪人嘴巴的地鼠,“蠟梅”腳印屬于偷走雪人手套的山狐。我也漸漸明白它們并不是自己口中所說的“小偷”,而是為了生存的山中精靈,不由得心生敬佩。
爸爸現(xiàn)編了一首“順口溜”教我認(rèn)動物腳印,我一遍遍地講,聲音就一遍遍地回蕩在山林中。
小兔子,小花印,愛美愛干凈。
小松鼠,五爪鉤,爬樹很輕松。
小老鼠,嗑瓜子,邊走邊吐殼。
小鳥兒,畫竹葉,樹上長新芽。
小花鹿,像樹葉,片片落滿地。
小雪花,飄呀飄,一切白花花。
…………
伴著越講越順溜、越聽越悅耳的“順口溜”,直到天色漸黑,我和爸爸才拖著疲憊的身子下了山,回了家,躺在火炕上,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第三天一大早,早起的爸爸急匆匆地叫醒了熟睡的我,說有一個大大的驚喜在等待著我。
我一骨碌從暖和的被窩里爬起來,站在火炕上,透過明亮的窗戶看,丑陋的大俠雪人不見了,卻魔法般生長出一個個惟妙惟肖的動物雪人:兔子雪人、松鼠雪人、地鼠雪人、山鳥雪人……它們整齊劃一地排在山下門前,好似士兵等待檢閱。
我歡喜地跑到雪人面前,朝著山中大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