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將到,空閑了整整一個冬天的閃電快遞公司又開始繁忙起來。
今年輪到阿閃送快遞啦。為了這一天,阿閃可是等了九百九十九年。
從出生起,阿閃便被送到太陽基地,和他的閃電同伴們一起,接受嚴格訓練。
他們學習讓自己發電發光,好在黑暗中照亮前路。
他們學習掌握每一縷風的方向,好提高自己飛行的速度。
他們還學習采集大自然的各種聲音,制作成雷喇叭,好提醒大家接收快遞。
每天訓練完畢,阿閃總是迫不及待地躺在云朵上,讓太陽用光線測量自己又長大了多少。
起初,他像一個透明的發夾;后來,他長成一把銀光閃閃的折刀;然后,長成了雪花的形狀;再后來,又變成梅花鹿的角……
他越長越大,越長越高。
終于有一天,阿閃長成了一個漂亮的粉紅色閃電。細瘦的流線型身材,尖尖的腦袋、尖尖的耳朵、尖尖的手指,再加上如炬的目光,真是一個優秀的閃電快遞員!
阿閃把儲存了一個冬天的快遞,按照投送的地點一一分類好,裝進積雨云編織的大背包里,緊張又興奮地等待著。
驚蟄這一天零時,阿閃準時起床了。當第一縷風吹來時,他背上沉甸甸的積雨云背包,迫不及待地向一望無際的黑暗中飛去。
一眨眼的工夫,阿閃已經從太陽基地飛到了地球上空。這個時候,要是還有人沒睡,定會看到阿閃明亮修長的身影。
阿閃深吸一口氣,周身立即閃閃發光。他看見一堵墻壁上有“333號”幾個金燦燦的字,蜜蜂的家到了。
咚咚咚,阿閃敲響墻上的小門,說:“小蜜蜂,你的快遞到啦!”
睡眼惺忪的蜜蜂打開門,一眼看到他訂的蜂蜜罐,是用月亮上的巖石打磨的,又大又結實。
“太好了,今年可以存儲更多的蜂蜜了,謝謝你!”
“再見啦,小蜜蜂。”阿閃不敢耽擱,他按響雷喇叭,繼續向前飛去。
“阿閃阿閃,我們的快遞呢?”有細細的聲音在身后呼喚。
阿閃深吸一口氣,周身立即閃閃發光。他回頭看去,原來是一只燕子呀。
阿閃停下來,從背包里掏出一幅鑲著花瓣的窗簾遞給燕子。
燕子興奮地抖抖烏黑油亮的羽毛,說:“謝謝你,等我筑完巢,就可以掛上這幅花窗簾啦!”
“再見啦,小燕子。”阿閃繼續向前飛去。
前面好黑啊,伸手不見五指。阿閃張大了嘴,深吸一口氣,涼涼的空氣一股腦兒灌進了肚子,他的周身立即閃閃發光——終于看清了,原來,他飛進了地底下,那些小青蛙、小蚯蚓還在洞穴里睡大覺呢。
“轟隆隆”,阿閃按響雷喇叭,說:“你們的快遞來了,該醒醒啦!”
青蛙訂的潤喉糖是用銀河里的水制作的,又甜又潤;蚯蚓訂的挖土鍬是用星星的角做的,又鋒利又輕巧。收到各自的快遞,他們舒展窩了一冬的身體,一下子活躍起來,嘰嘰喳喳交流著。
“呱呱呱,吃了這塊潤喉糖,保管唱歌更動聽。”
“嗤嗤嗤,這把挖土鍬讓我以后工作更輕松。”
積雨云背包變得越來越輕,負重減輕的阿閃感到自己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有勁兒。他深吸一口氣,周身的光亮越來越強烈。他已從粉紅色的小閃電長成藍色的大閃電啦。
最后一個快遞,是給草地送顏料。這可是阿閃等了好久,才從難得出門的彩虹阿姨的裙裾上專門收集來的綠色顏料。快遞一到,小草們就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身上涂抹起來。
積雨云背包空了,它“嘭”的一下從阿閃手里掙脫,化成雨水灑下來。一只小蝸牛爬到草地上,伸出觸角,探探頭,快樂地吮吸著雨水。
一棟樓房的陽臺上站著一個女孩,她睜大眼睛,探頭看著烏黑的夜空。
“轟隆隆”,阿閃按響雷喇叭,提醒女孩進屋躲避。
可是,女孩不僅沒有害怕地捂上耳朵,還對阿閃伸出了雙手。
“這么晚了,快回屋睡覺吧,可別被雨水淋感冒了喲。”阿閃輕吸一口氣,朝女孩溫柔地閃一閃亮光。
誰知,女孩舒展著身體,時而旋轉,時而彎腰,時而甩臂,對著阿閃跳起舞來。她跳得如此優美,阿閃不由得停下來,看入了迷。
這時,樓房旁一棵長到陽臺邊上的玉蘭樹說話了:“請問,可以用你點亮我的花苞嗎?”
阿閃想起太陽的叮囑:“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亂放電閃光。把自己的能量耗盡,就回不了家啦。”
“我想用點亮的花苞給女孩裝扮陽臺。她是一個熱愛跳舞的孩子,可是聽不見聲音,也不會說話,當別的孩子伴著音樂在舞臺上舞蹈時,她只能眼巴巴看著,沒有機會登上舞臺。”玉蘭樹說,“她曾對著我許愿,希望春天的第一道閃電來臨時,能快遞給她一個舞臺,讓她盡情跳一場舞。”
原來是這樣。阿閃心里一熱,深吸一口氣,伸出閃著光芒的尖尖的手指,一觸到玉蘭花苞,它們立即應聲綻放,奪目絢爛的光亮從花蕊噴薄而出,藍紫色的火苗熱情澎湃地搖曳,傳遞著溫暖人心的力量。
“快把我也點亮吧!”陽臺前的柳樹也喊起來。
于是,阿閃又一次吸氣,像彈豎琴一般,用自己閃閃發光的手指撫過所有柳枝。“噼里啪啦”,一粒粒嫩芽立即爆出來。再摸一摸,那些嫩芽全被點亮,柳枝成了一閃一閃的燈串,瀑布般垂在女孩的陽臺前,成了天然的帷幕。
女孩驚訝而激動地看著這一切,陽臺成了最耀眼奪目的舞臺!
這時,燕子和蜜蜂飛來了,在柳枝燈串間穿梭。藏在洞里的青蛙、松鼠、刺猬都出來了,蚯蚓也從土里鉆出來。大家在草地上雀躍著為女孩唱起歌:
阿閃阿閃,一閃一閃。
點亮燈籠,一盞一盞。
種子發芽,夢想開花。
一二三四,跳呀跳呀!
阿閃按響雷喇叭為大家伴奏,他不斷地吸氣吐氣,像舞臺上的霓虹燈一樣明暗閃爍。這里成了歡樂的海洋。
女孩舞動得更歡快、更優美了。她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中,旋轉著,跳躍著,十分享受。
等女孩舞畢,大家歡呼起來:“跳得好棒啊!”
女孩回過神來,她雖然聽不見,卻感受到了大家的贊美。她深深彎腰,鞠躬致謝。
玉蘭花燭火已燃盡,柳絲燈串也暗淡下來。阿閃依依不舍地和大家告別。可是,他發現自己所有的能量都用完了。天空那么高,那么遠,他沒有力氣飛回去了。
他越縮越小,越縮越小,從梅花鹿的角,到六瓣的雪花,再到彎彎的折刀。到最后,縮成一個小小的透明的發夾,掉到女孩手中。
女孩好著急呀,她捧著阿閃,踮起腳尖,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將阿閃拋向空中,又一次次接住掉下來的阿閃。
“你不用擔心。”阿閃說,“等到盛夏,還有我的同伴會來送快遞,他們可以把我帶回天上。在此之前,就讓我留在你身邊,天天看你跳舞吧!”
驚蟄清晨,雨止風歇,太陽爬上了天空,亮晶晶的水珠反射著太陽的光芒。
人們打開門窗,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驚喜地發現,柳枝不經意間綠了,玉蘭花一夜間全都盛開了,草地上有蝸牛、蛞蝓爬過的亮晶晶的痕跡,還有雜亂的小腳印。
小燕子正在女孩家的陽臺上飛舞著筑巢。那個女孩被自己睡夢中“咯咯”的笑聲驚醒了。是的,她聽到了,真的聽到了,那是來自她內心深處春天的聲音。
女孩的黑發上,有一枚閃電形狀的發夾,在初春的陽光下,一閃一閃。
發稿/朱云昊
插圖/吳懷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