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的楓樹（組詩）

房間

那天我在遍布整個曠野的暴風雪中

走了一天。冷、餓、疲倦

讓我腦海中的眼睛不斷

閃現這樣的畫面：樺木在爐膛里

吐出白色火焰。桌子一角

放著烤好的全麥餅。一大束干枝梅

在陶罐里，脫離凍住它們的危險

母親剛鋪好新縫制的棉被。我等不及

皮膚和胃的強烈控訴以及她的擁抱

身體像突然融化掉的雪塊

埋進棉花里的毛絨狗熊

不再堅持什么，關閉意識，關閉時間

不管世上還有多少事等我去經歷

事實上，當我真的墜入夢境，我發現

我又回到強悍的暴風雪中

仿佛那是一個寬大的，永遠

也走不出去的大廳。而我反復給你看到

我的不完整又難以理解的形象

風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奔跑

沒有要緊的事做了，我們商定

去黃河渡口。幾個年輕女孩

春日午后，踩著平坦松軟的河泥

直到大汗淋漓。傳說中的黃河水

在這里變得完全好脾氣

王靜靜來自商學院，李云姬有個極其古典的

名字，我和楊曉薇剛入職

我是從一片龐大陰影里走出來的

總的來說，生活如同春天重新開始

有那么一刻，我們都安靜下來

聽著春風擦過我們的手指

呼啦啦跑過去，拂過

近處的河面，我們凝視渾黃的水波

和我們各自流動的沙丘一樣的影子

晃動著向遠方涌去

被巖石和樹叢選中

在一不小心就會翻車的陡坡

我別無選擇。我被巖石

和樹叢選中。一個天然磁力場

漏斗形，像幽閉的門

傳出烏鴉一樣黑色的歌聲

我知道這是我面臨的全部

興奮和苦惱使它不斷

變換形狀，很容易想到

我經歷過的一切

周圍布滿荊棘和苔蘚，我們沖撞著

走向榛樹叢的深處。最終采摘到什么

忘記了，只記得這花了我

很長一段時間，在我身體內部

植入一段白噪聲，驚險，雜亂

時不時會傳來回聲

海百合

是動物，以植物的形式。時間是一個

又一個翻卷的海浪

將它沖向波浪的底層

我從一片消失的海洋表面窺視它

冠部、莖、根

撕裂、分離、腐爛

如何獲得愉悅？我們通過遺忘

和誤解的經驗。相對

贏得一場競賽的失敗，化石級完整的

存在不容易。追溯過于漫長

盡量保持沉默的樂觀尤為重要

而意義基于心理學被提起

又放下。我只有偶爾身心一起外出

當我凝視，目光和日光一樣

有著溫度和安寧。單純，復雜，未被規劃

狂野的楓樹

它好像專門為我埋伏在

長途大巴昏昏欲睡的途中

最后一排窗口

漫不經心地一瞥

我看見了它，翻卷的火舌

邊燃燒，邊像紅色的飛鳥

墜向大地，也射向天空

那是狂野的一幕

那一刻讓我猜想

所有美麗的事物

一定有一個另外的世界

就像我懵懂地拒絕

拒絕一個愛情

一種生活的可能

而接受另一座城市的邀請

如果我不背離

我就不會經過它

看見這曠野中的獨舞

我凝視著

直到它在視線里消失

大巴車在前行

帶著年輕的我。世界

永無止境，奇異無盡，陌生無邊

抽屜

它是被詞語塞滿的。大大小小

日子的碎片

它們尋找秩序，但無法找到一致性

我叫它流浪者之家、退休俱樂部、庇護所

收容無可救藥的混亂

和問題。當移動的黃昏進入一種蘇醒

一次光的照拂，反射

物件花紋和金屬的鋒利屬性

作為世界真實性的證明

我創造它，看著它，向你描述

它豐盈而黑色的存在

然后關上它，像擦去一片退潮的沙灘

金槍魚游回生活的海洋

繼續擺動嘗試的尾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