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鳥鳴（組詩）

雨水不是淚水

看清楚再說，別把雨水當(dāng)成淚水

我體內(nèi)的河流波濤洶涌

但還沒有沖垮堅實的閘門

駱駝在干旱的沙漠中穿行

一路搖響頸下的鈴鐺

用燙腳的黃沙，透析自己未知的命運

不必過于放大憂傷和悲哀

山脊那邊的一汪濁水

也曾救助過焦渴冒煙的喉嚨

幸存下來的人，有多少回絕望

就有多少回死里逃生

我已不屑拿眼淚哀悼消逝的時光

何況，即使真的流下淚水

那也不是哭，是酸楚積存得太久

不經(jīng)意間，溢出了眼眶

陌生的鳥鳴

我想從夜色中撈起不間斷的鳥鳴

分辨清楚是烏鴉，還是黃雀

這個聲音一直在靠近，卻從未到達(dá)

今夜，它穿過涼雨和濕氣

沿著一粒流星的路線落在樹枝上

這是一只身形多么龐大的鳥

擁有怎樣的肺活量

才能如此持久而高亢地傾訴

鳥從外鄉(xiāng)來，是歡愉還是哀傷

叫聲起自樓頂，我的心懸吊在半空

它降落，我跟著墜入深淵——

我仍然猜不出來

把我從夢中喊醒的究竟是什么鳥

失眠者

今夜睡不著是另一種失眠

與往日并沒有什么必然的關(guān)聯(lián)

所有白天看見過的東西

都在漆黑的夜里發(fā)出光亮

我索性洗把臉，走出家門

一個人去大街上，向黑夜提起申訴

我用美聲喊醒沉睡的窗口

替他們拉開遮掩隱秘的紗簾

讓私人性質(zhì)的假面舞會公之于眾

我用眼神與夢游者打招呼

看他駕駛拆除消音器的摩托車

穿過城中大道，揚長西去

背影消失在黑夜盡頭

身后傳來不易察覺的喘息聲

是一條狗悄悄接近我

兩個不同的物種，兩個失眠者

因為大致相似的因由

相遇在秋天午夜的大街上

——我一直喋喋不休地訴說

狗蹲在地上，一聲不吭

邵純生，山東高密人，中國作協(xié)會員。有作品發(fā)表于《人民文學(xué)》《詩刊》《作家》《星星》《草堂》等。